赤焰尊主并沒有理會周檸的震驚和緊張,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冽寒宮主與憶霜,沉默無言。
冽寒宮主見到來人是赤焰尊主時,只是在詫異了幾秒后,一張俊美的臉上,便徹底的掛上了冰寒:“熾焰,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話音一落,赤焰尊主也在一瞬間,渾身爆發(fā)出戾氣,對冽寒宮主質(zhì)問道:“這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才對,當(dāng)日在火教,我是如何與你說的?難道你非要一意孤行,將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嗎?”
冽寒宮主微怔,這才想起,如今他們的年齡已經(jīng)不小,可是下一任的圣子,全都遲遲未現(xiàn),將來,等到他們這一代教主身隕后,唯一能夠解救蒼生的,或許只有周檸一人。
他突然醒悟過來,卻仍舊不甘心道:“我只怕等不到那一日了,你敢發(fā)誓,你現(xiàn)如今對于她的愛護(hù),真的沒有摻雜私人感情?只是為了天下蒼生?”
冽寒宮主糊涂,可周檸和赤焰尊主卻是清醒的,如今憶霜還在場,他竟是直言不諱,周檸沒有說話,她明白冽寒宮主話中的含義,也知道當(dāng)日在火教他們倆人在閆火堂內(nèi)交談的內(nèi)容,但是她心中毫無波動,因為她相信赤焰,相信他對自己的感情不是純粹的利用。
現(xiàn)在這個情況,周檸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讓憶霜起疑,又要讓冽寒認(rèn)為自己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打算,于是,她臉上浮現(xiàn)出懷疑和怒意,看向赤焰尊主質(zhì)問道:“他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你們那日在閆火堂究竟說了些什么?難道先前你對我說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在騙我?”
赤焰尊主見冽寒宮主當(dāng)真是昏了頭,怒火涌上心頭,可此時他不得不冷靜,對周檸解釋道:“檸兒,不是想的那個樣子,你聽我說——”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冽寒方才的話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甚至想著為你死也值得,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精心設(shè)計的一場騙局,你太可怕了!”周檸再也不看赤焰尊主一眼,轉(zhuǎn)身憤怒中帶著凄涼的離開了。
周檸一離開,赤焰尊主怒意上涌,也不再顧及冽寒宮主的顏面,瞟了憶霜一眼對著冽寒宮主諷刺道:“前幾日便聽說,你為了維護(hù)這丫頭,不顧云湘對你十幾年的傾心相付,當(dāng)著眾人面訓(xùn)斥了她,她在悲憤之下,毀去身上帶有水教標(biāo)志的衣衫,意在對你絕情斷愛,而今日,你仍舊這般護(hù)著她,想來那些傳言,也不是空穴來潮,你既看不上云湘,心系憶霜,反正你倆也無血緣關(guān)系,不如趁早將她娶進(jìn)門吧?!?p> 赤焰尊主語調(diào)平和慵懶,可這話中的諷刺之意不言而喻,話落,大步離開,向周檸離去的方向追去,留下一臉鐵青的冽寒宮主和滿臉羞憤,尷尬,疑惑的憶霜。
方才三人的對話,讓憶霜隱隱感覺到其中似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們說的沒頭沒尾,她一時也猜不透究竟是什么,一向會察言觀色的她知道此事冽寒宮主絕不會跟她說,看來,還需日后自己查明了。
她咬了咬唇,抬頭看向冽寒宮主近在咫尺的俊臉,委屈的喚了一聲:“冽寒哥哥。”
她話一出口,冽寒宮主這才想起憶霜還在他的懷里,他將她狠狠一推,推離了自己,陰沉的警告道:“以后,莫在自不量力的去招惹周檸,我這次護(hù)得了你,下次就未必了,好自為之?!?p> 丟下這句話,他帶著滿身的陰霾,和滿心的煩躁離開了。
一時間,此處只剩下了憶霜,她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冽寒宮主方才還在維護(hù)她,可為何一轉(zhuǎn)眼又對她如此冷漠,還有他方才問赤焰尊主的話,究竟是何意?她心中一片迷惑,可是再大的好奇,在想起周檸的那一刻,全數(shù)消散殆盡。
她望著周檸離去的方向,轉(zhuǎn)臉便忘記了冽寒宮主的警告,憤怒的咬牙切齒道:“周檸,你這個賤人,既然我動不了你,那就別怪我對你在意的人下手了。”
她陰沉邪惡一笑,那笑容,浸沒在最陰暗的夜色下,仿佛一只來自修羅地獄的惡鬼,充滿了惡寒、狠厲的氣息。
冽寒宮主回到了他所居住的寒窟,身上的戾氣沒有半點消退,自那日云湘損毀衣袍后,對他說,‘這十幾年來,是我心瞎了,不過以后不會了’他便一日也沒有再好好休息過,滿腦子里都是當(dāng)日云湘所說的話所做的事。
他不能夠理解,為什么十幾年來,云湘對他的所有討好引不起他絲毫興趣,牽不起半點他情緒,可就在那一日忤逆他之后,竟讓他深深困苦了這么多日,還有她所說的話,究竟是何意?她是在當(dāng)眾指責(zé)他的做法不對嗎?還是她對自己維護(hù)憶霜的行為所不滿?
他所有的困惑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他是絕對不會承認(rèn),他對云湘動了心,甚至在他看來,他對她連半點興趣也無,可是為何自那日之后,他一連三日都心神不寧,就連每夜所修習(xí)的清神心法,在這幾日也是修習(xí)不下去?
五教之中,只有他是唯一一個修習(xí)清神心法的教主,因為在他看來,情之一字最為可笑,尤其是當(dāng)年他的親生父親和母親舒曼小主,若不是因為一個情字,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場?于是他便更加堅定了,一定要做到絕對的冷心冷情,可偏偏在這幾日,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亂了,亂的徹底,理不清頭緒。
今日夜里,他同樣如前幾日那般心煩意亂,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便強迫自己修習(xí)心法,可是才剛剛打坐,就聽到外面有響聲,出去一看,是憶霜和周檸不知怎么回事,打在了一起,因著從心底對周檸的厭惡,他想也沒想就出手護(hù)住了憶霜,給了周檸一掌,又向她扔出了寒雪飛鏢,卻不想赤焰突然出手,護(hù)住了周檸,還提起到了云湘之事,一顆本來充滿怒火的心,瞬間變得煩躁無比。
他想要問問云湘究竟對他施了什么妖法?將他的心擾亂至此,可偏偏,云湘在今日一早便隨著林朽閣主回了木教,他心知這一夜,注定又將是個無眠之夜。
赤焰尊主追上周檸后,拉著周檸的手,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么靜謐的走在回瀛窟的路上。
周檸此時是一路的忐忑,她不知道熾焰尊主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他不是睡著了嗎?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睡著,而是悄悄的跟著自己到了荒漠,聽見了他與銘洛的對話?
她的心中開始惶恐不安,糾結(jié)了許久,仍是忍不住,緊張的喚了一聲:“赤焰!”
赤焰尊主突然停下腳步,嚇的周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音。
赤焰尊主看著周檸那張絕美妖艷的小臉兒,心中一片復(fù)雜,面上卻是不顯,冷漠的問道:“不是在瀛窟睡覺嗎?怎的趁我睡著了,自己偷偷跑出來,還跟憶霜打了起來?”
聽他如此說,周檸心下稍安,只要他沒發(fā)現(xiàn)她與銘洛殿主之事,一切便都好說,于是,她咬了咬唇道:“本是見你睡著了,我卻一點困意也無,便悄悄的起來,想要出來走走,卻不想碰到了憶霜,你也知道我們倆人相互看不順眼,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p> 赤焰尊主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嘴角抿了抿,卻終是一聲輕嘆:“以后睡不著便叫醒我,我陪你說說話,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不要亂跑的好,若不是我突然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出門尋你,只怕就憑冽寒的那一支寒雪飛鏢,便有你好果子吃的?!?p> 周檸也想到了方才那驚險的一幕,伸手環(huán)住了赤焰尊主的腰,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悶聲道:“幸好你來了?!?p> 赤焰尊主渾身一僵,末了,還是伸手擁住了她,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柔聲囑咐道:“以后做事不要再如此莽撞,不要讓我擔(dān)心。”
周檸的鼻尖猝不及防的一酸,她閉上了眼,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忍住想哭的沖動,哽咽的應(yīng)道:“好!”
第二日晌午,火教一眾人在早膳過后,都收拾行李準(zhǔn)備離開,書菱與爍言也將周檸和赤焰尊主的東西都收拾妥當(dāng),裝上了馬車。
周檸坐在軟塌上,看著忙里忙外的兩人,心中煩悶失落。
在用過早膳后,周檸去了梅窟,想要在臨行前再見筑塵一面,只是被筑塵拒絕了,他沒有為她開門,只是隔著門板哽咽的囑咐她:“阿檸,以后,你一定要與赤焰過的幸福,要好好的活著,千萬不要獻(xiàn)祭,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會是你一輩子的后盾,是一輩子最愛你的弟弟,是你最親的親人,答應(yīng)我,一定要幸福,要活著?!?p> 周檸早已泣不成聲,一手捂著唇,一手握拳壓在心口,死死的壓抑著哭聲,認(rèn)真仔細(xì)的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并且牢牢的記在了心頭。
直到里面徹底安靜下來,周檸才深呼好幾口氣,啞著聲應(yīng)道:“我知道了,我會記得你的話,好好的活著,我會與赤焰幸福,筑塵,你——”周檸默了默,猶豫著,仍是說出了心里話:“筑塵,過去的就過去了,不要想太多,人生的路還很長,不要被眼下不好的事情牽絆住,向前看,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就像你說的,你永遠(yuǎn)是我最親的親人,最疼愛的弟弟,就當(dāng)是為了我,好好的,堅強起來,為我遮風(fēng)避雨,做我這輩子最堅強的后盾,好嗎?”
屋內(nèi)久久沒有回答,周檸知道子蠱對他帶來的傷害,不僅是身體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沖擊,想必,他是不會讓自己見到他的,不是不愿,只是敢。
她看了看日頭,對屋內(nèi)的筑塵道:“筑塵,一會我們便要出發(fā)了,我要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周檸走了,在踏出梅窟外門的那一刻,她聽到了寢室門被打開的聲音,也能察覺到那兩束落寞悲傷的目光正在看著她,她腳步略一遲鈍,終究沒有回頭,或許,應(yīng)該給他時間,等到他將近日來的所有事都放下了,再見面,才會對彼此都好。
周檸無疑是了解筑塵的,當(dāng)她的背影消失在了筑塵的視線中,筑塵長長松了口氣,他想見她,卻又不敢見她,自己如此荒淫的事情被她知曉,又親眼撞見,他該如何面對她,他壓抑著自己的思念,卻又忍不住自己的思念,只能在她踏出正門的那一刻,偷偷的打開房門遠(yuǎn)遠(yuǎn)的看一眼她的背影,只是一眼他也就滿足了,他雖然這樣做了,可是仍怕周檸會突然回頭,幸好,她沒有轉(zhuǎn)身。
他的手中握著一方艷紅色的絲帕,那是當(dāng)日他與木生行了那等荒唐事后,在荒漠之中撿到的,一方絲帕,或許說明不了什么,也不一定是她的,他當(dāng)時就是如此安慰著自己,可是在他看到絲帕之上的曼珠沙華時,那一刻的絕望,他想,所有人都無法體會,他慌亂,擔(dān)心,害怕,恐懼,羞恥,在這無數(shù)種惡劣的情緒中,他幾乎崩潰的想要自殺,可是他不舍得,他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手中的絲帕還散發(fā)著淡淡的芳香,就好像她還在身旁。
赤焰尊主進(jìn)來時,就見到周檸一副黯然神傷的神情,他不了解她剛來到這個世界到她被月潺所害的這縷靈魂是怎樣的性情,但有聽說她是一個愛笑,性格開朗活潑,有些小聰明且膽大的姑娘,可是自從那兩年后,她再一次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就總是沉默寡言,即使面上帶著笑,可從眉宇中,任然能看到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憂愁,即使和他在一起時,也是如此。
“還在想筑塵的事?你不是說,他以后都不會再如此荒淫下去了嗎?為何仍是愁眉不展的?”
周檸見他走近,起身迎了上去,搖了搖頭,避開了赤焰尊主的這個問題:“都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現(xiàn)在就出發(fā)嗎?還是要再等等?”
“全都準(zhǔn)備好了,走吧!”
出了瀛窟,赤焰尊主扶著周檸上了馬車,領(lǐng)著火教眾人,緩緩出了土教大門,向火教的方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