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梢的不過區(qū)區(qū)二十來個人,對葉雋頤而言,可以視而不見。
葉雋頤又等了一個多時辰,估摸著覃三娘應該睡著了。
他從懷里摸出一顆石子,打向藏在枝葉里的鳥雀,鳥雀撲棱棱地飛起身,引得其余人下意識地看過去。
就在此刻,葉雋頤“騰”地起身,如魚貫水,悄無聲息地潛進了覃三娘的屋子。
側(cè)耳聽了,覃三娘應該已經(jīng)睡著了。
葉雋頤摸出崔子給他的香囊,放在覃三娘的鼻尖,不過片刻,覃三娘皺起了眉頭,似乎睡得不太安穩(wěn)。
他又輕輕地拍了拍覃三娘的肩頭,覃三娘幽幽地睜開眼,就看見他的一張臉在自己跟前,心里大驚,行動卻昏沉,想坐起身往后退都不能夠。
“你……你是人是鬼?”覃三娘喉嚨發(fā)緊,只能緊緊攥著被子。
“三娘,水好涼,我好冷啊,怎么辦啊三娘。”葉雋頤附在她耳邊說。
“不,你不能怨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明天,明天我給你多燒些紙錢。”
“可是我冷,你不管我,我就去找葉奉,他害我,他害得我!”葉雋頤的聲音突然“激昂”了一些,在覃三娘耳中,就是振聾發(fā)聵。
“不,不是他,他還是個孩子,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張,是我自作主張。”覃三娘直哆嗦,她想喊喊不出聲,仿佛被夢魘著了卻逃不脫這個夢境,只能不停地搖頭。
葉雋頤卻不說話了,話引到這個份上,后頭用些恐怖的氛圍帶動一下,就蠻刺激。
覃三娘小心翼翼地偏頭看過來,就見他瞪大眼睛和她面對面,嚇的她險些魂飛魄散。
“你也不要怪我,人活于世,都有難處,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的奉兒,只是個苦命人,你不要去找他,算是我自作主張!你若真想索命,就把我的命拿走吧。”
可葉雋頤還是不說話,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她。
她越發(fā)四肢無力,惶恐到后來已經(jīng)決定破罐子破摔:“我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我們母子都是可憐人,都是安王府里的可憐人,真正的惡人是他們,他們逼我們的,你要找,就去找他們!是他們不懷好心!”
覃三娘一個人目光呆滯地絮絮叨叨了半天,葉雋頤聽了好一會兒,才悄悄撤了出去。
第二日起來時,覃三娘覺得自己頭疼。
她一清醒就想起了昨晚的事情,還是嚇的一激靈,僵硬的轉(zhuǎn)著脖子回首望去,空空如也,方才松了口氣。
難道昨晚是夢?那樣真實的夢,白日里想起來也是一身冷汗。
月娘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白著張臉,立馬上前道:“三娘,你可是身上不爽利了?要不今兒你歇一歇?!?p> 覃三娘擺擺手,把晚上的夢說給她聽,說要去捐點香火,順便給葉雋頤燒點紙錢。
月娘撫慰她的情緒,心下也十分駭然,若這是真的,那……冤魂索命,會不會也找上自己?
想到這里,她的臉色也有些發(fā)白。
自歡喜樓開業(yè)以來,大大小小什么樣的事情沒有見過,唯獨人命官司確實一點沒沾過,也難怪心里防線會這么弱。
葉雋頤按照和崔子的約定,還是到那個小廢屋碰頭。
“你堂嫂的話我已經(jīng)替你帶到,你堂哥說了,你小心護好你嫂子?!贝拮有猩掖业剡M來便說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比~雋頤拍拍胸脯。
“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昨兒去找了覃三娘,二十多個人把守著她那小院,我用了香囊,她昏昏沉沉地,倒也說了不少?!比~雋頤將昨晚聽到的如實相告。
“也就是說,你的這件事和葉奉沒有什么關系,是她自作主張?”崔子挑眉道。
“我猜她是想嫁禍給博文堂哥,把兩個嫡子毀了,順延下去也是他兒子受益?!比~雋頤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的,“不過我沒有問到小黑的下落,我不敢強問,讓她察覺不對勁?!?p> 崔子白了他一眼:“還用你在這猜,我們早能想到,只是想辦法談合作罷了。有你昨兒晚上的一擊,我們再去談條件,她難免會為了葉奉,愿意考慮。馬上下午師父他們要到了,我會拆解人手去盯住覃三娘,你就好好待在花筑水榭,別暴露了自己,你記著你是我們最后一張底牌了,至于小黑,當下也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兒了。”
“那我爹派的人呢?多久到?”
“快了,應該明天可以到,不過大軍駐扎在荊川城,先把陸家制住,荊川城和江集城不過是半日的路程,馳援也快,前頭分了些先鋒隊,預備分散進城?!?p> “好。那最快明兒晚上,就得動手了?”
“情勢看來是如此。另外你堂嫂提醒的林聽洲的問題,你的確要注意。林聽洲作為千崖洞的少主,立場不同,難免會選擇不同,你不必和他碰頭,以免橫生枝節(jié)。這也是你堂哥的意思?!?p> “好。”葉雋頤心里居然偷空喜氣洋洋了一回,堂哥和堂嫂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兩人議罷,便各自撤了。
外面局勢已經(jīng)很緊張,即便衛(wèi)蔚被囚禁在這屋里,也能感受到這風聲鶴唳的氛圍。
至夜,有人摸到她的房門口,衛(wèi)蔚躺在床上,沒有睡著,豎起耳朵聽動靜,聽見有人開門進來,腳步聲不是很輕,還有點慌亂,顯然不會是葉雋頤。
她不由得身體緊繃,蓄勢待發(fā)。
“衛(wèi)姐姐。”是熟悉的聲音——宋憑之。
衛(wèi)蔚翻過身,坐起來,看到宋憑之站在她房間的屏風處,不免好奇:“憑之,你這是做什么?”
“衛(wèi)姐姐,你快些換上衣服,快逃吧?!彼恼Z氣急促,衛(wèi)蔚有些疑惑,他甚至帶了些哭腔,請衛(wèi)蔚快一些。
“你的意思是,今晚他們要行動?”衛(wèi)蔚為了不讓他著急,只好披上外衣起身。
“對,過了下半夜,等你睡著,再加把迷煙,然后就帶到祭臺,不論交易成否,你都會死的,你快些逃吧?!?p> 雖說他跟衛(wèi)蔚相處時日不長,但他確實感受到了家人的溫暖,這溫暖于他,如洪流之中的浮萍,是他缺失的沒有的所有拼了命想要攥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