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梓秋拖著行李箱茫然地走在路上,她昨天還是同學們口中人人稱羨的陸家大小姐,今天就變成有家回不得的賭鬼的女兒。
口袋中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她拿出來一看,是她的同學。
她接起來,手機里馬上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興奮的聲音。
“梓秋,你說我們的畢業(yè)旅行是坐動車還是坐飛機?。堪嚅L說好多同學投了動車的票,我覺得動車太費時間了,你跟班長說說唄,我知道,班長最聽得進你的意見了,嘿嘿……”
劉梓秋只覺得耳邊嗡嗡地響,完全聽不進她的話,只勉強抓住了畢業(yè)旅行這四個字。呵,她現在還能去旅行嗎?
她張開干澀的嘴唇說,“畢業(yè)旅行……我不去了……嗯,家里有事……下回約吧……”
她用盡全身力氣掛斷電話,一滴接著一滴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下雨了嗎?她茫然地抬頭,當空的烈日閃花了她的眼,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她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觸碰到一片濕潤,原來低落在她手背上的不是雨,而是她的眼淚。
當陳育清罵罵咧咧地打開門,看見拖著一個大行李箱站在門外的劉梓秋,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臉上本來就有著很深的皺紋,此時做出皺眉的動作,額間的紋路更加深了,劉梓秋突然想起她們經常罵一位老教師的話來,他臉上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她不禁想發(fā)笑,內心里最苦澀的笑。
陳育清看到她手中的大行李箱,臉上的驚喜一閃而逝,嘴上又開始念念叨叨,“虧你還有良心,還知道帶東西來看你親爸。不過下次別整這些沒用的,拿錢來就好?!?p> 他側身給她讓出一條進屋的路,伸手想要接過她的行李箱。
劉梓秋下意識地把箱子往身后一藏,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爸,我被陸家趕出來了。”
陳育清怪叫起來,“你說什么?”
劉梓秋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居然有了一絲快意,“我說,我被陸家趕出來了?!?p> “你做了什么事,為什么會被趕出來?”
“這就要問你和我的好哥哥了,為什么你們要一直去學校找我,讓陸家的人以為我們父女兄妹情深,愿意成全我,讓我們一家團聚。我的好爸爸,你說我為什么會被趕出來?”
陳育清想也不想就打了她一巴掌,用上了十足的力道,把她的臉都打得歪到一邊。
劉梓秋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你現在就是個喪家之犬,我告訴你,你跟你那個死鬼老媽姓劉,不跟老子姓陳,我看在你身上流著我的血的份上可以收留你,但你以后還敢這么跟老子說話,看老子不打死你?!?p> 那些遠去的模糊的小時候的記憶影影綽綽地回到她的腦海,她想起她躲在柜子里看他打她媽媽的樣子,跟現在他的樣子完全重合。
是了,這才是真正的他,嗜賭如命家暴成性的畜生不會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有所收斂。
她被他的偽裝欺騙了,過去三年里,她被他為了從她身上拿到錢而裝出來的慈父模樣騙了個徹底。
劉梓秋后悔了,她在陸家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就算是最兇的陸承易也沒有出手打過她。她后悔死了,她為什么要為了所謂的尊嚴走出陸家大門,她就應該死皮賴臉纏著劉蘭,纏著陸家的每一個人,糾纏一輩子。
她緊握著雙手,眼里盡是對陳育清的恨意。
陳育清怒從心起,再一次對她拳打腳踢,“不知死活,還敢瞪你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還真敢上天了?!?p> 劉梓秋一身細皮嫩肉,怎么經得起他這樣的毒打,還沒兩三下,她就開始哭著求饒,“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
陳育清心中的暴虐剛起,沒有發(fā)泄一頓很難罷休,他完全不聽她的求饒,繼續(xù)拳打腳踢。就在劉梓秋以為自己會死在他的腳下時,她的哥哥陳多才回來了,及時制止了他。
陳多才把他拉開,“爸,她好歹是我妹妹,你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把她打成這樣啊?!?p> 陳多才的話,陳育清還能聽進去一點,他畢竟年紀大了,這些年又熬壞了身體,才動了幾下就有點氣喘,只好坐在一旁休息,臉色不善地看著陳多才吧劉梓秋扶起來。
劉梓秋剛剛一直護著自己的頭,所以臉上除了一開始被他打的那一巴掌,并沒有留下新的傷痕,但是她的肩膀手臂腰部大腿全部都在叫囂著疼痛,她甚至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家里沒有醫(yī)藥箱,陳多才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翻出一瓶消毒水,瓶蓋上沾染了油漬和污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小秋,來,哥哥幫你消一下毒。”
劉梓秋縮著身子不敢動,小聲地說,“哥哥,我想去醫(yī)院?!?p> 陳育清一聽又暴起,“去醫(yī)院?去什么醫(yī)院?怎么,這么一點點傷就要去醫(yī)院丟人現眼,有去醫(yī)院的錢還不如拿給我去翻本?!?p> 劉梓秋嚇得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直往陳多才身邊靠。
陳多才拍拍她的背說,“小秋別怕,別惹爸生氣,我給你消毒一下,你在家休息兩天就好了。”
劉梓秋忙不迭地點頭,她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陳多才把雜物間隨意收拾了一下,把一些不常用的破爛丟出門外,騰出一張床的空間,再用兩張長凳和一塊木板給她搭了一張簡易的床讓她休息。
他從衣柜底層翻出一條皺巴巴的發(fā)黃的被單扔在“床”上,對她說,“哥哥也不知道你今天要回來,你先將就著吧,等你好了我?guī)闳ベI一張床回來?!?p> 劉梓秋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雙眼無神地望著斑駁的天花板,回想著這一場從天堂到地獄的經歷,像一場夢一樣。
身上的疼痛提醒著她這一切有多么真實,她憋住眼淚,死死地咬住下唇,她不能待在這樣的家里,她要趕快好起來,她要想辦法回到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