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人與非人
一踏入冰凍領(lǐng)域的中心地帶，眾人就感到周圍的氛圍發(fā)生了變化。
這并不是唯心的直感又或者是判斷的錯覺，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明顯變化。
變化如此之大，以至于不止是感知力異于常人的艾杰，哪怕是一之江、史彼得他們都感覺到氣場的變化。
明明是空曠無際的冰原，卻絲毫不能給人安心的感覺，如在一頭荒古巨獸身邊徘徊，無時不刻讓人感到坐如針氈。
感知在無形間放大，可以聽到心臟的鼓動、血液的律動以及自身沉重的呼吸聲。
空氣中彌漫著近乎實質(zhì)的壓迫感，大氣仿佛凝固起來，從四面八方強大氣息讓胸膛無形間被擠壓，讓人感到呼吸困難。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幼兒被扔進腥風血雨的戰(zhàn)場，單是那股氣息的存在，就不由地喚起人類的生存本能，幾乎不受自我的意志控制，身體受本能的控制做出反應。
?。ㄟ@里……有什么東西?。?p> 是高次元生物對低次元生物的天然壓迫力？還是弱者對強者的恐懼心？
四人誰都不知道是哪種，可以肯定的是，這種無形的壓力，定然是有怪獸存在期間。這躍動的內(nèi)心，這激蕩的情緒，無疑是在遇到強大怪獸時的感覺。
然而與過去不同的，這種感覺是從不同方向同時傳來，不像以前怪獸出現(xiàn)的時候，單是怪獸所處的空間，就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難道這里有復數(shù)怪獸的存在？
想到這種可能性，艾杰等人不由得精神一振，越發(fā)小心起來。
艾杰、史彼得和姜永的聊天就此結(jié)束。不敢再繼續(xù)分神說話，眾人一言不發(fā)，小心戒備著四周的情況，逐漸向冰原深處走去。
空曠的冰原完全看不到一只怪獸的身影，然而四周無時不刻散發(fā)的危險氣息卻讓人如芒在背，根本不敢放松下來。
就在此時，遠處緩緩出現(xiàn)一道身影。
是人？是怪獸？還是……
眾人下意識地將將手放在手槍的槍柄上，指間扣著扳機，隨時做好放射的準備。艾杰更是將意識放到身上，準備一個不慎就要變身。
心提到嗓子眼上，保持高度的戒備，眾人慢步走向那道聲音。
與此同時，那道身影似乎也注意到遠處的人，也以緩慢的速度向眾人所處方向走去。
數(shù)千米。
數(shù)百米……
擁有超凡視覺的艾杰最先看清楚那道身影的全貌，確認之后，他繃緊的神經(jīng)略微放松，高度凝聚的光粒子也隨之消散。
頭也不回地盯著前方，艾杰也肯定的語氣對身旁的三人道：“是人類。”
一之江和史彼得都不由的松了口氣，他們放下手中的等離子手槍，稍稍平復過于繃緊的神經(jīng)。
四人之中，只有姜永神情微變，他瞳孔劇烈收縮，死死盯著距離越來越近的人影，嘴唇顫抖，似乎要說什么。
這時候，隨著距離的進一步拉近，這時候其他人也看清楚來者的全貌，那分明是位年輕的女子！
結(jié)在面上的冰霜和灰塵掩蓋不住她吹彈可破的臉蛋，失去焦點的瞳孔下是一雙碧藍色的眼睛。衣著襤褸，破爛的研究員服掩蓋不住她姣好的身材，時不時露出的春色更是撩人。雖然不及一之江，但這位女子毋庸置疑也是上等之姿的美女，只是她灰敗的表情和氣場使她失色不少。
看清楚女子的容貌后，姜永再也坐不住，他不顧周圍人驚異的目光，猛地沖了過去！比誰都迅速、比誰都興奮、比誰都擔心！
姜永幾乎是全速跑了過去，他臉上充滿激動的紅潮，充滿掩飾不住的笑意，一邊跑著一邊大喊道：“蘭尼，真的是你，你沒事太好了！”
這一刻，不管是冷靜的思考還是沉著的判斷都毫無意義，姜永的雙眼已經(jīng)看不到其它景色，眼里只有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倩影……
將姜永失去冷靜的舉動看在眼里，艾杰忍不住搖了搖頭。雖然他理解姜永的行動，不過在這個怪獸肆掠的地方還是稍顯粗心，萬一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危險的不僅是姜永自己，還包括他身邊的女子。
替姜永留了點心，艾杰三人沒有徹底放松下來，他們戒備的同時也向姜永跑動的方向走去。
這時候那名叫作蘭尼的女子似乎也注意到向她跑過來的姜永，蘭尼她也明顯變得激動起來，放開腳步跑向姜永。
一男一女相互接近，到最后重重地抱在了一起！
懷抱中的蘭尼發(fā)出微弱的低吟：“姜永，我一直相信你會沒事的。”
“嗯！”姜永忍不住抱緊懷中的嬌人，撫摸著嬌人失去色澤的發(fā)絲，一遍又一遍道：“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說到最后，這位在絕境中都堅強無比的少年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這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飽含激動的淚水，旁人都說姜永很堅強、很勇敢，殊不知，支撐著這位年僅十七歲的少年至今的，就是為了再見到所愛之人的意念，本以為可能此生陰陽兩隔的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這如何不讓人激動？
姜永和蘭尼的故事很簡單，在同輩人少有的冰島研究所，兩個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很普通地相互吸引，很普通地戀上彼此。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糾葛，也沒有生死間走出來的情誼，boy meets girl，就這么簡單。
一之江看著抱在一起的姜永和蘭尼，又看不著痕跡地掃了眼身邊的艾杰，心中涌出幾分苦意，暗暗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我們倆的結(jié)局，又會是什么……）
……
守望著懷抱在一起，眼中只剩下彼此的兩人，艾杰和史彼得對視一眼，不由得露出笑容?？吹竭@位名叫蘭尼的女子和姜永的舉動，兩人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之前姜永主動提出要來冰凍領(lǐng)域，最主要的目的恐怕就是眼前這位女子了，從姜永先前的反常表現(xiàn)來看，蘭尼在姜永心中的分量著實不輕。
回想起在孤兒院時沉默寡言的姜永，又想到再次見面時變得極為健談的姜永，這如此大的性格變化，應該有這位女子的功勞。
?。磥響摵煤弥x謝她了，能讓姜永有這么大的成長……）
就在艾杰和史彼得溫柔看著兩位重逢的戀人時，只見被姜永抱在懷里的蘭尼緩緩地抬起頭，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笑容……美人在懷，姜永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他沒注意到，也不可能注意到小鳥依人般的蘭尼正發(fā)生的異變。
蘭尼的雙臂緊抱著姜永，視野的限制讓姜永根本看不見蘭尼的表情，殊不知蘭尼碧藍色的雙眼流轉(zhuǎn)著異樣的光華，右眼球的光芒一圈圈流動，逐漸讓蘭尼的右眼染成紅色。
左藍右紅，奇妙的異色瞳讓蘭尼多了幾分妖異的美色。
“嗯？”感知敏銳的艾杰最先察覺到蘭尼身上的變化，原本蘭尼給艾杰的感覺只是個普通的弱女子的話，那現(xiàn)在的蘭尼不知為何卻無端給艾杰帶來幾分危險的感覺。
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一之江和史彼得，兩人都沒察覺到這個異樣，表現(xiàn)平常。
?。ㄥe覺嗎……）無風不起浪，艾杰皺了皺眉頭，心中警覺了幾分。
蘭尼緊抱著姜永，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她與姜永耳鬢廝磨著情話，同時她的手溫柔撫摸著姜永的后腦勺，柔情似水。
真的？假的？
誰都不知道蘭尼的想法，只是她那雙變成異色瞳的眼睛看向姜永的目光變得越來越火熱，那種熾熱，并不是包含愛情的熱誠，而是更純粹地，人類看向美食的目光……
無意識地舔了舔干涉的朱唇，掛著冰冷的笑意，蘭尼抱住姜永的右手更加用力起來。
這一刻，一直關(guān)注著姜永和蘭尼的眾人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
只見蘭尼纖細的玉臂驟然膨脹起來，就好像鼓吹的氣球，眨眼之間就變成足有原本五倍以上大小的巨型手腕，那個足有人臉大的手臂，讓人無法想象是位妙齡女子的手。
膨脹起來的手臂僅是異變的第一步，隨著手臂的壯大，蘭尼那吹彈可破的皮膚開始脫落，皮膚承受不住壯大的手臂不由得裂開，點點鮮血從傷口處溢出，將手臂染成紅色。鮮嫩的皮膚一點一點地迸裂，落得滿地都是，與此同時，皮膚內(nèi)部的東西也隨之冒出，暴露在空氣下。
那條手臂已經(jīng)不能再稱為人類的手臂了，在被剝離的皮膚之下，不是人類的血肉，而隱藏著的是如鎧甲般的堅硬皮層，就好比蟹蝦類生物的表殼，平滑之下又異常堅固，牢牢保護著整條手臂。
啪嗒。蘭尼右臂手臂最前端的手掌就這么掉在地上，這并不是什么夸張的說法，而是實實在在的，從五指到手腕這部分的肉體被徹底拋棄，從神經(jīng)到骨頭這部分被切斷，失去肉體支撐的右手掌就這么掉了下去。
在手掌與手腕的斷裂處，血肉劇烈蠕動起來。
‘嗤啦’一聲，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巨大的鉗子從手腕中冒出來，變成新的手掌。
這些變化僅在短短的數(shù)個呼吸間完成，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蘭尼懷抱住姜永的右手已經(jīng)變成有著巨大鉗子，如怪獸手臂般的東西了！
相互懷抱著，視野的盲區(qū)讓姜永依舊沒有注意到蘭尼的變化。不，應該說姜永雖然沒看見，但他也注意到懷中蘭尼的異樣，只是他的大腦本能地拒絕去思考，去懷疑，他只想好好享受這個寧靜的瞬間。
耳畔再次傳來蘭尼溫柔似水的聲音：“姜永，你愛我嗎？愿意為我奉獻你的一切嗎？”
閉著眼睛，感受蘭尼的體溫，姜永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我的蘭尼?！?p> “那么，我的姜永……”蘭尼頓了頓，她輕咬著姜永的耳朵，嬌笑道：“奉獻你的一切，成為我的養(yǎng)料吧~”
巨大的鉗子左右張開對準姜永，就要夾下！
“什……”蘭尼話里蘊含的信息讓姜永一時沒反應過來。耳畔傳來陣陣附近，下意識抬起頭，只見一個巨大的鉗子就要迎頭砸下……
“不好！”艾杰、一之江、史彼得三人齊齊喊了出來，一之江和史彼得毫不猶豫地抽出腰間的等離子手槍，早有所戒備的艾杰更是重重地腳踏地面，借著反沖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過去。
?。ㄔ撍赖?，大意了?。┮е溃苌钌詈蠡谧约合惹暗乃尚?。
雖然多少察覺到蘭尼有異常，但思維定勢之下艾杰根本沒往怪獸這方面想。先入為主地認為怪獸是怪獸，人是人，把兩者的界限鮮明地割裂開來，從來沒有考慮過怪獸可以變成人類這種事！
仔細想想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名叫蘭尼的女子此時此刻會出現(xiàn)在這里本身就是個疑點。外表明明只是個沒有經(jīng)過訓練的普通女子，身穿如此單薄的衣服，卻能在這個人類幾乎無法生存的冰凍領(lǐng)域中活下來，這明顯是很異常的情況。更別說蘭尼出現(xiàn)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妙，偌大的冰原中剛好遇到艾杰等人，重重巧合疊加起啦，未免太過可疑。
然而事到如今一切都只是馬后炮，別說艾杰沒發(fā)現(xiàn)，就連一之江和史彼得也沒察覺到蘭尼的真身。在他們的概念中從來沒有將怪獸可以變成人的事實，認知的局限讓他們對此時發(fā)生的情況根本毫無準備。
眼看著蘭尼右臂變出的巨大鉗子就要將姜永連人帶身夾斷，艾杰瞪大眼睛，咆哮起來：“給我趕上！”
此時時間緊迫到連變身的空閑都沒有，在沒有變身光之巨人的情況下，艾杰幾乎將自身的身體力量發(fā)揮到極限。
榨干自己身體的每一份力量，從呼吸到血液的流動，從大腦中樞達至神經(jīng)末梢的信號傳輸，只保留生命最基礎(chǔ)的活動，剩下的所有額外活動全部斷絕，將自己能調(diào)動的力量盡數(shù)用在加速上。
加速、加速、加速！
超越凡人的動態(tài)視力完全發(fā)揮，周圍的一切變得緩慢起來，艾杰可以清楚地捕捉到蘭尼巨鉗每一瞬間的行動。
‘轟！’
伴隨著環(huán)狀的氣流和下陷的冰層，幾乎是霎那之間，艾杰就突破了幾十米的距離，殺到姜永和蘭尼身前。
“給我滾！”將內(nèi)心的怒氣發(fā)泄在這一拳上，艾杰的拳頭重重地打在蘭尼揮下的巨鉗上。
蘭尼揮動的巨鉗停在姜永的發(fā)梢上，艾杰的拳頭終于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趕到，及時擋住了蘭尼致命的攻擊。
清脆的碰撞聲響起，受反作用力的影響艾杰不由向后退開，蘭尼更是被動掙脫開姜永的懷抱，噔噔噔地向后退了數(shù)步，這才緩了過來。
“你！”到嘴的鴨子飛了，蘭尼很是惱火，紅藍相間的異色瞳死死瞪著艾杰，美麗的面孔扭曲起來：“這股力量，你和我們是同類嗎，一樣是‘非人’的存在?！?p> “不……”艾杰將身旁的姜永扶起來，他正視著蘭尼的眼睛，一句一頓道：“我、是、人?！?p> 哪怕身已超人，至少在心靈上，他還擁有人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