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佑早已用余光瞄見了那抹跑上來的櫻花色身影,繼而再三掃視了兩眼橋下的四名宮女,確認沒有那位靈動颯爽的女子,便挪開了視線。
杜貴妃見他沒有回應,玉石桌上有一盤圍棋,便審視了番,道,“文佑哥哥,你方才在與人下棋嗎?你是黑子還是白子?”
文佑這才轉過身來,道:“黑子?!?p> 杜貴妃看向文佑,滿心滿眼的歡喜與心悅,情不自禁的撲向他,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口,嬌慎道:“文佑哥哥,你怎么都不找我,蘭若好想你啊。”
文佑身子一僵,眉頭蹙緊。
下邊有宮人瞧著,他不好直接推開,拂了她貴妃的顏面。
便冷聲道:“放開?!?p> 杜貴妃一怔,將雙手縮了回來,瞧見他眉間的不悅。
“文佑哥哥,你怎么了?蘭若是你的妻啊?!?p> 文佑眼中有一絲愧色,但很快便消散。
“朕與你未行合巹禮,怎能算夫妻?!?p> 杜貴妃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前幾日還命太監(jiān)來傳旨,說我柔嘉淑順,敬慎居心,還給了我瑤華宮,為何今日對我這般厭惡?”
文佑道:“朕能給你的,僅限于此?!?p> 杜貴妃連連搖頭,步搖上的流蘇碰撞出悅耳的聲音,“不,你原先不是這樣的?!?p> “答應給你的貴妃之位,朕也做到了,還要如何?”
杜貴妃退后一步,眼圈已泛紅,強忍著淚,道:“你若不喜歡我,就不該封我做貴妃,更不該給我瑤華宮。”
文佑不解,“朕從未說過心悅你。”
杜貴妃跌坐在玉椅上,宛若冰水注心,涼痛無比。
她沉默了半晌,強迫自己冷靜。
“陛下若是為得我父親,與我太后姑姑相扶,安穩(wěn)坐上這龍椅,才先前對我佯裝溫潤關懷,此刻與今后都該佯裝到底?!?p> 文佑這才正眼瞧她,只當她天真柔弱,竟也有這般心思。
“不是嗎?太后姑姑寵我入骨,甚至與先皇商議,誰立為太子我就嫁誰。此后你便設計與我相遇,驚馬揮蹄下救了我,我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心悅你。我告訴太后姑姑和父親非七皇子不嫁。此后你受遺詔即位,朝堂非議眾多,可我父親和太后姑姑卻鼎力支持你,力排眾議,保你順利即位?!?p> 她淚眼婆娑,繼續(xù)道,“你目的達成,又何必棄我于蔽履?”
文佑無奈道:“蘭若,我父皇駕崩不久,無心情愛之事,你無需將我今日之舉掛心?!?p> 他此刻不是稱“朕”,而是稱“我”,這解釋讓杜貴妃心中的涼意淡去了幾分。
杜貴妃捏起袖子擦了擦泄堤的臉頰,迅速收拾起了狼狽,站起身來沖他甜甜一笑。
“文佑哥哥,今日是我唐突了,可你要答應我,不能讓我在瑤華宮住得像冷宮一般,好不好?”
文佑稍做思索,便點了點頭,道:“時辰差不多了,你先去朝陽殿吧?!?p> 再呆在此處實在叫人難以應付。
杜貴妃瞧見他點頭,心情大好,行禮告退后,歡快的提起紗裙小碎步了下橋。
文佑在她離開后,將李公公喚上前來,“你需記著,冬日里給瑤華宮多送些炭火?!?p> 這就是他對冷宮的理解,暖些即可。
李公公說是。
文佑又道:“如今炎熱,給瑤華宮多送些納涼的冰,一等宮女的側屋也放些。”
“陛下,冰塊十分珍貴,地窖所存有限,從未有宮女使用的前例呀?!?p> 文佑冷聲道:“有何不可?”
李公公連忙應下,“陛下,奴才這就去辦?!?p> -
云知躺在鋪上望著橫梁發(fā)呆,思索著今夜該如何行事,突然屋門被推開,三位太監(jiān)抬著個冰鑒進來,放在了屋里頭。
一陣涼意緩緩襲來,云知回了神,吃驚,迅速起身下鋪。
“公公且慢,這冰鑒是否抬錯了地方?這兒是宮女住的側屋?!?p> 一位公公道:“我們哪兒不知道這是宮女的屋子啊,是貴妃娘娘方才在御花園與陛下說了三言兩句,陛下便吩咐內務府往瑤華宮送冰,特地提了一等宮女的屋子也要送。連冬日里送炭的事兒早早交代上了?!?p> “原來如此,有勞公公了?!痹浦@著冰鑒走了一圈,有些后悔沒跟著杜貴妃去,沒能瞧見小皇帝被杜貴妃驚艷到,而后的寵溺模樣。
公公掐媚道:“你們這幾個新宮女真是命好,剛進來娘娘就挪進了瑤華宮,你們幾個就升了一等宮女,眼下娘娘得了寵,你們做奴婢的也得跟著享福,咱們還得尊您一聲姐姐?!?p> 云知笑了笑,驕傲道:“咱貴妃娘娘瓊姿華茂,受寵是早晚的事。”
這位公公又海聊了幾句,便被其他兩位公公拉了出去,催他離開了。
云知關上屋門,換了副霜寒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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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朝陽宮,宴殿之中。
每位權貴都是盤膝而坐,面前有單獨的玉石桌,酒壺,酒杯,果盤與糕點。
文佑坐于大殿之上,他的酒壺與大臣們不同,上頭雕著雙龍戲珠。太后坐于左側,杜貴妃坐于右側,她的酒壺上雕著鸞鳳和鳴。
原本貴妃是不可用鳳杯的,可太后前幾日就安排好了,她的用具和進菜皆按照皇后的標準來。
端親王首當齊先,向陛下與太后貴妃敬酒。
杜貴妃巧笑嫣然,舉起鳳杯一飲而盡。
敬完酒落座時,端親王發(fā)現酒杯著桌有異物感,便用手指輕輕一縷,一張小字條便脫落于掌中。
端親王將它放在桌下袖中展開,上頭只一行字:戌時二刻于長信殿后御河旁有要事相告。素香。
而后他不動聲色的將它捏成團塞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