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已是深秋。
夜風輕拂,澹臺衍心中感到一絲寒意。
似乎察覺出澹臺衍所想,大丫頭輕輕笑了笑,道:“放心,這人不論是不是你們的朋友,都不會在這里出手?!?p> 娜兒目光閃爍,道:“姐姐為何這般肯定?”
聽到娜兒的聲音,大丫頭眉宇間的神情放松了幾分,道:“因為這是我家少爺?shù)拇@世上絕沒有人敢在這里出手!”
娜兒眼神越發(fā)明亮,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她忽然感覺今晚好生有趣。
因為她想試試看,將這船砸了,那位少爺又能拿自己怎樣?
她環(huán)顧四周,暗暗思索是踹壞圍欄,還是砸斷桅桿,亦或是直接一把火把船燒了。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響,船桿、地板、房屋墻壁,同時被撞破了幾個大洞。
娜兒笑了。
看樣子,似乎有人比她還要看不上這位囂張的大丫頭。
她靜靜站在一旁,等著看大丫頭的笑話。
但是很快,她的臉色卻是變了。
出手的人是蒲一,但他卻并不肯上船。
蒲一騎坐在岸邊的樹上,一手拎著酒葫蘆,一手拿著煙槍,斜著眼睛看著大丫頭。
大丫頭看著那張蒼老的面孔,臉上全然沒有表情。
兩人似乎都變成了啞巴,緊緊地閉著嘴唇。
不知過了多久,大丫頭才語氣不善,道:“你還敢來?”
蒲一大笑道:“我不但敢來,還敢砸了你的船!”
大丫頭眼神閃爍,道:“可惜,你已經(jīng)老了?!?p> 蒲一道:“不可惜,縱然我已經(jīng)老了,你還敢在這咸陽城中對我出手?”
大丫頭冷笑一聲,道:“有何不敢?就因為一個小小的谷家?”
蒲一道:“不錯,正是因為谷家!”
他這話說的很是軟弱,表情卻十分嚴肅。
蒲一竟自認若非是谷家,自己絕不是這女子的對手?
這女子就竟是誰?
谷家到底有多大勢力?為何這些江湖中人都如此懼怕谷家?
娜兒忽然感到心底有些發(fā)寒。
若是谷家真有這般勢力,真的交好澹臺、冉家,當年兩家又如何會被血洗?
若是谷家與兩家未有淵源,為何又要如此護著他們?
谷家——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
大丫頭看著蒲一,冷聲道:“你今日前來,不會只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蒲一道:“他們要和我走。”
“他們”指的自然是澹臺衍與娜兒。
大丫頭冷笑一聲,道:“凡是總要講究個先來后到?!?p> 蒲一道:“江湖本就不講道理?!?p> 大丫頭道:“可這里卻并非江湖?!?p> 蒲一道:“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p> 大丫頭默然半晌,道:“你既然要帶他們離開,總要問問人家的意見。”
蒲一看向兩人,沒有說話。
澹臺衍與娜兒相視一眼,同時松了口氣,道:“晚輩兩人雖對那所謂的少爺十分好奇,但——既然是前輩相邀,晚輩自然不敢推辭?!?p> 他看向大丫頭,歉意一笑,道:“抱歉,下次我等必將登門拜訪?!?p> 澹臺衍的表情充滿歉意,大丫頭卻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澹臺衍疑惑道:“不知姑娘為何發(fā)笑?”
大丫頭道:“你這人長的不錯,心卻不太老實。”
娜兒道:“他老實不老實,你又怎會知曉?”
大丫頭瞥了她一眼,輕輕道:“我就是知道。”
看著她的表情,娜兒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意,道:“你莫不是不想讓我等離去?”
大丫頭忽然笑了笑,道:“不錯,我確實不愿讓你們離開?!?p> 娜兒道:“難道你要與谷家為敵?”
大丫頭的臉上又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道:“只要蒲一死了,我自然就沒有見過他,你們自然也就不知道他要帶你們離開的事情?!?p> 娜兒吸了口冷氣,道:“你想殺他?”
澹臺衍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卻變得十分銳利。
大丫頭搖了搖頭,道:“他會死,但卻不會是我出手?!?p> 她的手輕輕一拂,纖細的手指縫間,飄出一股白煙。
少爺想見他們,所以大丫頭不能下殺手。
但若是將其迷暈、擊昏,少爺卻是全不在意。
大丫頭的迷煙雖沒有“鬼醫(yī)”的迷藥那么有效,但卻也甚少失手。
煙霧一散,就將兩人籠罩其中。
好在兩人都暗自加了小心,及時閉氣、抽身后退,這才沒有著了道。
但......
兩人還未站穩(wěn)腳步,就感到一股急風自身后傳來。
只聽“碰”的兩聲悶響,兩人就如同爛泥般的癱軟在了地上。
大丫頭一手拎起一人,慢悠悠地向著船艙走去。
澹臺衍與娜兒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蒲一卻是看得清楚。
但他卻沒有動,也沒有出聲提醒。
因為一個男人擋在他的身前。
這個人身材魁偉,滿面紅光,一頭銀絲般的長發(fā)被束在腦后。
他隨意穿著件青衫,手里提著柄嶄新、厚重的寶劍,在月光下散發(fā)著森森寒意。
他整個人都散發(fā)著這股寒意。
等他抬頭,蒲一才看出他眼中的神光,竟是個年輕人。
可是他看起來卻是那般慵懶,腰干彎曲的像個駝背老者,渾身沒有一絲力量。
蒲一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么老態(tài)的年輕人。
但他卻知道年輕人的名字——慕容流光!
蒲一盯著他手中的劍,道:“流劍?”
年輕人道:“夜寒霜月素光流。”
蒲一面若寒霜,一字字道:“慕容流光!”
年輕人搖了搖頭,輕輕笑道:“蒲老前輩退隱江湖十數(shù)載,居然還聽說過在下,當真是讓晚輩驚喜!”
他的聲音很輕,卻有穿云裂石之功,似是連這漫天云海都能震散。
蒲一雖沒和他打過交道,卻也知道這個小輩極不簡單。
他退隱江湖之時,此人還未出道,但這兩三年里,江湖中卻都是他的傳言。
他就是這江湖中最瀟灑的劍客。
若不是還有個“瑤天指”與“楚刀”,他還是年輕一輩中的武功最高強者。
蒲一深吸口氣,道:“此事本與你沒有關系,為何要多管閑事?”
慕容流光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我欠船上那人一個人情,他請我出手,我沒理由、也沒道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