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千鈞一發(fā)
希闕儀倒在濕潤的土地里,繡花的衣服沾滿了泥巴,烏黑發(fā)亮的青絲粘在一團,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仿佛被人拋尸。
陳簡連忙跑到她身旁,用手指肚貼在她的頸脖側(cè)。
脈搏平穩(wěn),只是昏過去了。
陳簡起身環(huán)顧四周。
幾日沒來,枯草遍布的荒蕪田地已煥然一新,到處昂揚生機,前些日子種下的草藥居然就有破土成長的趨勢,秋日的新芽,這情景可算少之又少。偶爾有幾只蚯蚓穿梭在松軟肥沃的紅土地,其中有一只還慢悠悠地爬上了希闕儀的臉頰。
陳簡彎下腰把那只蚯蚓扔到其他地方。
大雨過后,希闕儀在田中來回走動的腳印已經(jīng)被洗刷干凈,攻擊她的人也不見蹤影。
果然和我預(yù)料的一樣,殺手來找希闕儀了。
陳簡把昏倒的希闕儀挪到一旁的木椅子上,緊接著走到田房高墻邊。
長滿青苔的石砌高墻已有些年頭,上面斑駁著時間留下的磨痕,雨水順著凹槽曼衍到墻腳。
陳簡用手撫摸冰涼的墻壁。
青苔、刻痕、劍痕……都是很老的痕跡。
他繼續(xù)摸索,終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是腳?。 ?p>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帶土的痕跡。
大雨剛過,墻上不可能沾有不牢固的泥土,除非有人來過。
顯而易見,殺手剛才就在這里,因為陳簡來得相當及時,導(dǎo)致殺手一時間束手無策,只好踏墻逃離,暫放希闕儀一馬。
陳簡想著要不要順著腳印追蹤殺手。考慮到現(xiàn)在還有小雨,蹤跡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而淡消;再者,萬一這是對方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一會兒殺手來個回馬槍,就得不償失了。
和不明身份的敵人戰(zhàn)斗,絕不能心急,必須步步為營。
陳簡將希闕儀背起,離開了田房。
“蔡宮!剛才有人出去?”他在老遠就開始喊話。
“沒——那是誰?”蔡宮看到陳簡背后躺著個臟兮兮的女子。
“說來話長,”陳簡說道,“她是商聯(lián)的希闕儀,我們先帶她去看大夫?!?p> “啊,好?!?p> 待兩人湊近,蔡宮總算是看清女子的容貌,也認出她和希闕嫻長得相像。
他心中不免嘟囔:怎么哪兒的美女都跟陳簡有關(guān)系,師姐也是,商聯(lián)的希闕儀也是,還有千手毒女……
他們很快就到醫(yī)館,將希闕儀安置好后,蔡宮問道:“這是發(fā)生了何事?你怎會知道有人想殺害她?”
陳簡覺得有必要對蔡宮開誠布公,這個充滿正義感的少年肯定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說道:“簡單來說,我最近在調(diào)查古鏡門滅門真相,因此有殺手企圖在擂臺取我性命。我剛才還在懷疑,殺手是不是另有目的,現(xiàn)在希闕儀也遭到襲擊,則證實,殺手的確是為我調(diào)查滅門真相而來?!?p> “可希闕儀怎么和古鏡門扯上關(guān)系?她不是商聯(lián)的?”
“她是柳星絕的弟子,而柳星絕,并沒死在滅門那晚——他下落不明?!?p> “柳星絕下落不明?!”
“這是你們武當蹤跡堂最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标惡喌吐曊f道,“古鏡門的事相當復(fù)雜,我需要你的幫助?!?p> “當然,敵人都敢到武當?shù)牡乇P行兇了?!辈虒m憤懣道,“我一定要揪出他們的真身!”
“你有這份心意當然是好,不過我得警告你,”陳簡的目光滑向希闕儀的病房,“這是危機四伏的臟活?!?p> “我明白。”蔡宮露出舍我其誰的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草藥園的那個田房是我借來給她用的,”陳簡索性把事情說個明白,免得日后生出誤解,“她需要種植草藥來證實她的想法,至于她到底知道什么,她還沒告訴我,只等收獲草藥后才有定論?!?p> “這么麻煩?”蔡宮皺眉。
“是啊,她當初為了盡可能不卷入是非,所以才出此決策。唉,不過還是引來殺身之禍,”陳簡的語氣非但沒有嘆息,反倒多了份歡喜——“事已至此,她醒來后,肯定會直接把那件事告訴我們?!?p> 蔡宮首肯:“殺手已經(jīng)盯上她,她拖下去也沒有意義了?!?p> “我在這守著她,你能幫忙讓薛戎護法派些守衛(wèi)來嗎?”
“薛戎護法?那個一直板著臉的家伙?”蔡宮可不想見他。
“他在和我一起調(diào)查古鏡門的事,你把情況告訴他便可,最好能讓他親自來一趟?!?p> 蔡宮吐了口氣:“好吧,我這就去找他?!?p> “麻煩你了?!?p> 陳簡坐在病房外等候。
大夫一出來,他立馬迎上去。
“情況怎樣?她怎么暈過去的?”
“沒受外傷,是被功法打暈的?!?p> “內(nèi)傷啊……多久能醒?”
“傷得很輕,大概半個時辰左右?!?p> “好,多謝大夫?!标惡喿哌M病房。
醫(yī)女剛才已經(jīng)清洗了希闕儀全身,并幫她換上了一身干凈衣服。仔細一看,她的容貌著實精致,纖細的睫毛微微上揚,有幾分俏皮。
陳簡看了幾眼,心中毫無波瀾。
“真是奇怪……”
從今早開始,他就對自己表現(xiàn)感到驚訝。
他殺了人,把對方打得血肉模糊,卻沒像電視劇里一樣嘔吐不止;他看到了希闕儀倒在泥濘里,沒有立刻把她扶起,而是確認她安全后就晾在一邊;現(xiàn)在,昏睡的美人就躺在面前,他沒起邪念,只希望她盡快醒來,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他。
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他悲哀地想。
罷了,變就變了,人的性格不都是慢慢變的嗎?就算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我,我還是我。
陳簡甩了甩腦袋,推開病房的窗戶。
雨過天晴,淡淡的彩虹懸掛在高空,逐漸變黃變白的森林多了一些色彩,希望希闕儀醒來時還能看到這份美景。
陳簡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她的窗邊,等待她蘇醒,等待薛戎到來。
薛戎先一步到了。
他在聽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后,馬不停蹄召集了最為信任的幾個手下,帶上在屋里研究的蔣昆侖,一并來到醫(yī)館。
“事情我都聽說——她還沒醒來?”薛戎叫出了陳簡,立刻問道。
“照大夫說的時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