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送我走吧，哥
醫(yī)院，小樂身體有幾處傷口，再次大面積出血以后，被推進手術(shù)室，過了大概三個多小時，才被推回了病房。
“病人的身體虛弱，連續(xù)打了三次全麻，身體有些扛不住，我們怕出現(xiàn)事故，所以這次用的是局部麻醉，痛感比較強烈，可能會暫時昏迷一會。一會醒了，你去辦公室叫我！”
主治醫(yī)師，給小樂的喉管，插上呼吸機以后，扭頭小聲沖顧北辰說了一句。
顧北辰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醫(yī)生走了以后，顧北辰一個人坐在小樂的床邊，表情木訥的捂著額頭，一動不動的看著病床上。
過了大概兩個多小時，小樂腦袋輕輕動了一下，嘴里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
顧北辰咽了口唾沫看著小樂，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伸手攥著他冰涼的手掌，緩緩說道。
“哥…哥…你在啊…!”小樂扭頭看向顧北辰聲音很小，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顧北辰的手指放在他的手心，輕輕撓了一下，他的手掌一點反應(yīng)沒有……
“嗯，睡不著，陪你坐會！”顧北辰的眼睛通紅，咬著牙，依舊咧嘴笑著說道。
“沙沙！”
小樂扭動一下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瞪著一眨不眨的眼睛，臉部肌肉哆嗦著忐忑的問道
“……哥…我是不是廢了……？”
顧北辰聽到小樂的話，死死攥住他的手掌，呼吸越來越重，直愣愣看著小樂，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淌下來……
“哥？你怎么了……？”
小樂依舊瞪著眼睛，快速的扭動著腦袋，繼續(xù)說道
“哥…你把…燈打開…太黑了…!”
當(dāng)顧北辰聽到他的話，猛然看了看明亮的吊燈驚愕的愣在原地，足足過了半分鐘，他不停顫抖著伸出右手，緩緩放到小樂眼前，輕微晃動了一下。
小樂的眼睛依舊瞪著，毫無焦距。顧北辰慌亂的看著他，手掌猛然晃動了幾下，他眼睛一眨不眨，依舊在顧北辰周圍來回掃著，好像想努力的看見自己哥哥的模樣……
“……怎么…怎么會…一點光都沒有…哥…怎么會一點光都沒有！”
小樂慌亂的扭頭掃了半天，隨后一動不動的躺在枕頭上，閉上眼睛，猛然再睜開反復(fù)幾次，咬著嘴唇，死死的閉著眼睛，不停的問著顧北辰……
“……我把……窗簾拉上了……！”顧北辰低著頭，死死咬著牙，無聲的流淌出淚水……
“哥…我瞎了…也癱了…對不對？”小樂不再睜眼，一直緊閉著。
顧北辰心如刀絞，無數(shù)種情緒，仿若傳說中的仙之屏障，死死的堵著他的嘴?。?p> 此時此刻顧北辰不知道該說什么?。“参?？都這樣了？他能安慰什么?。?！騙他說能治好??！半年你就能起來跑一萬米？那半年以后呢？怎么說？還能繼續(xù)騙嗎？
“……哥，我十七歲歲出來混，第一次砍一個我素昧平生的老板，因為一個女人要充勁舞團的點卡，五百塊！
朋友打電話說大哥有活，給錢??！我從網(wǎng)吧拎了一把菜刀，一個人砍了他八刀??！掙了這五百！
頂上我當(dāng)網(wǎng)管的一個月工資。就是這五百，讓我開始想掙一千，想掙兩千，想掙一棟別墅?。∠霋暌慌_蘭博基尼?。?p> 十年過去，沒碰到萬叔和宇哥之前，我在這十年見透了，這Z市的滄桑沉浮，骯臟卑劣！
跟了三四年的大哥說我親弟弟有一起傷害，你進去呆兩天，出來我給你開個足道干干。
我兩杯酒下肚，腦袋一熱，去了??！到了里面，他一次錢沒給我存過，而我蹲了三年，一起玩到大的兄弟說要他媽快死了，要管我借錢卡里五千，我給他拿了四千五，隨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真的…這十年…我不知道我怎么過來的……渾渾噩噩，暈暈沉沉……好像就一眨眼，十年，轉(zhuǎn)眼而逝。
曾經(jīng)的豪情萬丈，我已經(jīng)不知道是丟在了虛偽的酒桌上，還是丟在了哪個足道館的女人床上！
……不想混了……來北宇商城的KTV應(yīng)聘個保安，想著干兩年，回農(nóng)村老家蓋個房子，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得了。
……但我又碰到了萬叔，隨后又認識了宇哥……現(xiàn)在我有了北哥你！
二十萬對我來說不多，也不少，但我第一次體會到！在Z市，還有一個哥哥！能想到，我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我也有父母！！我也是個為人子女的人！論腦力我不如劉棍。論處事能力，我不如錦輝！
但論魄力，在Z市我真不在乎誰?。∥夷転槟銈冏龅木褪?，擋我念宇的，全部放倒。阻北哥的，一槍崩死??！”
小樂咬著嘴唇，閉著眼睛，流著帶著淡淡紅色的眼淚，呢喃的沖著顧北辰傾訴。
“樂兒……我真的…沒有你想的那么好……真的…沒有你想的那么高大……!”顧北辰將腦袋埋在他的手掌上，身體不停的抽動著。
“今天我躺在這害怕過，彷徨過……但既然是我自己走的路……我沒什么可說的……
花花世界，我王樂來過……只是走得早點罷了……慵懶奢華，我擁有過……那么，就到這吧……!”
“你要干什么？”顧北辰猛然抬頭看著小樂。
“……哥，送我走吧……!”
小樂竟然抬起了手，臉上泛著微笑，眼神異常明亮的看著顧北辰。
“……！”顧北辰咬牙，流淌著眼淚，死死盯著他。
“哥你了解我，我王樂能接受讓人砍死在街上，但絕對接受不了下半輩子，躺在這病床上……這里太冷，刺骨的冷……!”
“小樂，你對我太殘忍！”
顧北辰牙齒咬的嘎嘣直響，攥著拳頭，依舊看著小樂。
“你是我哥……能讓我任性一回么??！”
“咣當(dāng)??！”
顧北辰將頭深深埋在了小樂的雙腿之間，手臂很穩(wěn)的緩緩奔著小樂的喉管抓去……
當(dāng)顧北辰握住冰涼的呼吸機管子，足足停頓了一分多鐘，隨后猛然拽了下來！
“噗！！”
喉管一頭帶著醫(yī)用膠布，落在了小樂的胸前……
“朋友的情誼?。?！比天還高，比地還遼闊……那些情誼，我們一定會記得……哥，我走了珍重?。?！”
五分鐘以后，顧北辰眼睛通紅的站起了身，顫抖著用手掌，撫平了小樂一直瞪著的眼睛，隨后緩緩為他披上了潔白的單子……
至此，顧北辰又失去了一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