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隊在日落時分浩浩蕩蕩往皇城方向返回,徒留榮芷在此,她頓覺輕松且清凈,當然,除了榮姣有點絮叨的告別時刻。一心求勝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一位清逸少年衛(wèi)濠戀戀不舍的目光。
晚上,她先用了膳食,而后又是一番清洗上藥,聞雁聞雪高效且溫柔,榮芷半閉目享受,漸漸有了睡意。任由宮女們把她抱上床,她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打量了一下房間,才意識到她還身在皇家莊園里。洗漱時聽人回報才知道昨夜德妃令女官取了牌子,連夜送來了不少衣物用具。還帶了一隊金吾衛(wèi),為首的是宮中金吾衛(wèi)另一位副使,名衛(wèi)廣。榮芷凝神一聽,來者姓衛(wèi),應該是衛(wèi)家的。一打聽,果然是衛(wèi)濠的兄長。
話說衛(wèi)廣昨夜正當值,接到指揮使的任務,還以為是有緊急情況,聽完才明白是護衛(wèi)二公主。昨夜直接帶兵到皇莊,并不松懈,安排巡邏井井有條。
等二公主用完早膳,他見到了她。少女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他見過的美人兒不少,這位卻讓人見之忘俗。按說年齡不大,不會和成熟美人聯想起來,但她有著超出年齡的篤定氣質,總讓人很期待看到幾年后的她。
榮芷也打量著這位新星,家世顯赫,年紀輕輕便在帝王身側,前途不可限量。他弟弟衛(wèi)濠卻是見過的,清俊少年,書生意氣;衛(wèi)廣皮膚微黑,行禮站立皆健美有力,更像一個武將。
衛(wèi)廣性格沉穩(wěn),舉止有度。他并沒有因她是個年輕女孩而稍有怠慢,回話非常得體。
榮芷當下做了一個決定:“衛(wèi)副使,我聽聞你是上過戰(zhàn)場的,可否今日教我騎馬?”
“是!”
依舊是昨日的林蔭道,榮芷上馬已經有些模樣。衛(wèi)廣確實是騎馬高手,給出的指導意見非常合適,一天下來榮芷收獲頗豐。
衛(wèi)廣對一個年輕女子所展示出來的聰明和堅韌,其實心下是稱奇的。才學第二天能到這水平,如果是男兒,必然是一塊將軍的好料子。
對于枯燥,沒有終點的重復動作,二公主只是一步步做好,趨向更好。衛(wèi)廣想起了幾年前的自己,當時,自己都難做到這個地步。
夜里榮芷睡的很安穩(wěn),她很喜歡這樣充實有目標的日子。
翌日清晨,依舊召衛(wèi)廣過來教授騎馬。二人經過昨天一日相處,陌生感稍去了一些。陽光灑在綠茵道上,榮芷開始和衛(wèi)廣有一搭沒一搭的交談。
“你上戰(zhàn)場是哪一年?”
“正嘉二十八年,臣參加了平山戰(zhàn)役,驃騎大將軍沈毅為主帥。”
“我看過這場戰(zhàn)役的邸報。”
“哦?!“衛(wèi)廣再感驚奇,女子看邸報,還對戰(zhàn)役內容感興趣!很稀有。
榮芷淡定地繼續(xù)說道:“這場抵抗戰(zhàn)沈毅將軍沖散了敵軍部隊,分而擊之,十幾股小部隊被收拾掉,是勝利了,不過……”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這次敵軍不過三萬余人,沈將軍切斷了敵軍之間的聯系,如若人數眾多,卻是勝負難說?!?p> 衛(wèi)廣更是驚嘆了,在戰(zhàn)役結束后的將領會議上,沈大將軍正是如是說。這是他們將領上戰(zhàn)場,看兵書才會從這個角度看問題。
在他面前的這位二公主身為一個女子能不畏戰(zhàn)場,敢于直面局勢,深入分析,可以稱得上有勇有謀了。衛(wèi)廣甚至想,恐怕只有前朝的兩位女帝能有這個格局。
衛(wèi)廣與其父衛(wèi)旭對皇帝立儲一事從不妄言,他們家家世顯赫,又是實權在手,實在沒必要站隊。雖說弟弟是皇子們的伴讀,純粹是年齡相符,私底下是約束弟弟和諸位皇子往來的。但是經過此次交談后,衛(wèi)廣決定要與父親談一下,觀望一下三皇子一脈,但也僅限于觀望一下。
三皇子的妹妹如此卓爾不凡,做哥哥的必然更優(yōu)秀。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亙古的道理。
進行到第四天的時候,榮芷平地騎馬速度訓練得很是不錯,已經開始給自己增加難度,她大膽的開始跨矮墻的訓練。她騎著馬,輕松跳過了那堵一人高的矮墻,身姿寫意瀟灑,配合她一身俏白的裝束,看得人無比悅目。
榮芷蹬著白緞青底騎馬靴,打馬身姿矯健,跨過一個又一個的障礙后成就感倍足,勝利的喜悅讓一貫清雅的她面容微微坨紅,面若桃李,色如春曉之花,浮現另一種讓人動心的美。
衛(wèi)廣提醒自己專注任務,不再看向公主,稟肅儀容,保持對皇家的敬畏。
第五天清晨,榮芷召喚衛(wèi)廣,他遲到了一刻。榮芷并不怪罪,衛(wèi)廣卻真誠地解釋。
“臣有一位舊友從邊關來到了京城,特意來看我,剛剛我是在與他說話?!?p> “邊關?西邊嗎?”
“正是,此人乃沈毅大將軍的二公子,沈憲,字仲弘。是臣在邊關中昔日戰(zhàn)友,此次受命回京接受調令?!?p> “既是如此,一同見見?!?p> “是!”
榮芷說見沈憲,在外人看來,是一個嬌貴公主的隨性之舉,她卻是自有主張。
這驃騎大將軍沈毅可是戰(zhàn)神般的存在,沈家自前朝便是邊關守將。大乾統(tǒng)一北方后,很多西北的守將都趁著新朝初立,挪個位置占個好“坑”,沈家卻一直固守西北,啃的是最硬的骨頭打得是最苦的戰(zhàn),幾代經營下來已是執(zhí)掌西部大軍十二萬鐵騎,現在已經是大乾最有實力的豪門之一。驃騎大將軍沈毅非常有才智和謀略,他二十歲便接過父親重擔,開始駐守西北。這三十年來西戎騷擾不斷,一一都被沈毅大將軍擊退,保住了西北一方水土的平安,可以稱得上對大乾有大功勞。
然而她父皇卻是最為疑心的一個人,既要靠沈家抵御外敵,又擔心他們勢力過大,因此幾年前便以歷練為名把大皇子榮啟派了過去,名為鍛煉,實則監(jiān)軍。沒想到大皇子去了西北以后,不但沒有抓住沈家的什么“把柄”,反而屢屢為沈家軍發(fā)聲、請功,讓正嘉帝好生郁悶。
這么傳奇的沈家來了人,有此機會,榮芷自是要見上一見的。
沈憲聽聞公主召見,雖有些意外,卻也覺得很有意思。跟著傳喚的使者,他踏入這皇家莊園。
沈憲看到莊內雕欄玉砌,碧瓦朱甍、層樓疊榭,比皇宮氣勢弱了些,卻也奢華典雅。一路看到的侍奉宮人足過百位,皆是有序無聲。
他氣質冷毅,喜怒不形于色,內心還是提醒了自己,今天要見的是一位公主,還是要稍作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