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第二次裁決法庭召開了。
各懷鬼胎的人全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法官抬起鐵錘,即將落下。
但就在此時,法庭外響起了號角聲。所有人都臉色大變,因為允許在安都吹響號角的只有一個人。
他們的國王陛下菲利西亞諾·馬格羅!
這位國王陛下踩著騎士的右手下車,他的黑紗阻擋了一切窺視。外人看不清他的發(fā)色,看不見他的容貌。由金絲勾勒的披風邊隨風飄蕩。黃金手杖與紅寶石戒指是其財富的象征,而腦后張開雙翼的獅鷲則代表了王室的權力。
法官帶領著諸位大貴族已趕至庭前迎接,“陛下!”
國王陛下伸出左手,示意眾人安靜。他的手套呈現(xiàn)黑金色,而且頗為臃腫。
國王用他的手杖撥開車簾。
原來馬車上還有一人。當他從車簾后走出時,所有的風景都黯然失色。與玫瑰相伴的火焰恰似地獄魘火,桀驁的不死鳥張開雙翼妄圖從烈火中脫出。銀白的長發(fā)柔順明亮,宛如夏夜璀璨的星河。
他是斯特利爾的公爵。梅塔梅爾?阿芙羅狄。繼承美神之名的男人。
“梅塔梅爾大人!”
梅塔梅爾與國王陛下對視一眼,隨后笑著抬起右手。他那纖細修長的手若是撫弄玫瑰花,定然是足以讓人銘記的場景吧。
“諸卿,國王陛下今日只為消遣閑暇時光,并無其他用意。因此,爾等盡可遵守舊例,實行裁決?!?p> “遵命?!辟F族們齊齊回答。
他們?yōu)閲跖c公爵讓出道路,俯首恭敬。
為什么國王陛下會突然現(xiàn)身?
菲奧娜心生不安,貴族們互相對視一眼便完成了無聲交流。
法官今日首次敲下鐵錘?!霸谧闹T位,有關海廉的案件在調查后產生新的進展。我們得到一位新證人?!?p> 站在被審席的海廉臉色蒼白,他知道即將踏上證人席的是哪位。那還是他自己率先提出來的證人。瓦爾西里大小姐已經提前告知安德魯會證明他的販賣罪則。
理性跟海廉講,他該知足了。等安德魯證明完他所有的罪,他可能會被判罰金或是短暫的拘留。這些比起性命來都算不上什么。但感性的弦卻越崩越緊,他的性命居然會掌握在一個看守手上!
屈辱令他臉色更為蒼白,這蒼白的臉色放在眾人眼里便是心虛的體現(xiàn)。
安德魯走上了證人席。
“姓名?!?p> “安德魯?!?p> “職位?!?p> “看守?!?p> 法官例行詢問著證人的基本情況?!啊鶕操悹柧职l(fā)來的口供,這位安德魯先生確實曾任lasly的寵物間看守。他的工作便是看管寵物間里的寵物。店內的員工稱,案發(fā)當晚安德魯也留在寵物間守夜。更多細則請諸位查看卷宗?!?p> 候于一旁的員工從法官手上接過卷宗。本來這份卷宗是會在裁決后公布,而非在法庭上傳閱??山袢諊醣菹略趫觯f有的習慣得改上一點。
它被交到了國王手中。國王只是隨意翻了幾頁,就重新遞了回去。之后,卷宗又一一經過幾位大貴族的手。
整個過程并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可仍是會讓人感到不耐。尤其是沒有資格翻閱卷宗的其他貴族。他們除了等待,別的什么也不能做。
“因此,安德魯先生作證的條件已基本具備。接下來,有請安德魯先生為本案證言?!?p> “安德魯先生,案發(fā)當時,您是否正在現(xiàn)場?”
“我在寵物間,并不在地下室?!?p> “您可知地下室的存在?”
“知道?!?p> “您又是否知曉地下室里關押著索倫森人?”
“……”安德魯沉默片刻。
他忽然閉上眼,沉聲道,“知道。”
“知道”兩個字下去,他也將在裁決后被當作從犯處理。
“我可否將此理解為,您在看管寵物的同時,也在看管地下室的索倫森人?”
“是?!?p> 在這兩個問題之后,安德魯像是卸下了全部枷鎖?;卮鹨擦鲿称饋怼?p> “為什么看管索倫森人?”
“我的工作就是如此?!?p> “工作?是誰雇傭您的?”
“海廉?!?p> “除此之外,他還交付了什么工作?”
“我還負責裝卸他們。”
“您一個人?”
“是?!?p> “可關押索倫森人的每個籠子都有相當承重的重量?!?p> “我不需要連人帶籠一個一個搬運。我只要將他們放出來,為他們引路就行。”
“沒有發(fā)生過集體逃跑事件嗎?”
“沒有。因為我是一個籠子一個籠子地放?!?p> “販賣這群索倫森人也是您的工作之一嗎?”
“不。我的工作只有運送?!?p> “請具體說明?!?p> “客人會定期拜訪凡賽爾,他們往往采用商隊模式,有很多商車。所以我只需將索倫森人保管至與他們交接為止。”
“客人具體是指?”
“我不清楚?!?p> “他們有無可辨認的特征?”
“他們的錢袋上刻有薔薇的紋路?!?p> 法官頷首,交給員工一張紙和一支筆?!罢埉嬒聛??!?p> 安德魯便抓著筆一點一點地畫。他根本不會拿筆,所以干脆將其整個抓在手心,用擦桌子的方法勾勒線條。
等他的畫被呈上去后,法官也一愣。他略一思索,便讓下屬將畫遞給國王。
“陛下,您看……”
國王陛下也看到了安德魯畫在紙上的圖畫。他發(fā)出了沙啞的聲音,“我只負責旁聽?!?p> 這下法官更發(fā)愁了。若是國王陛下不在,這事還好辦一點。可他偏偏在場。
于是法官只能心一橫,直接將安德魯?shù)漠嫻_,“請問諸位,可有誰認識紙上的紋章?”
他簡直在睜眼說瞎話。
安德魯?shù)漠嬰m然線條不穩(wěn),一段細一段粗,可卻將紋章的輪廓勾畫出來了。
那是一朵薔薇。
而即使辨認不出它是什么花,也不會有人聯(lián)想到其他花朵。
它只可能是薔薇花。
因為以花作為紋章的只有一個家族。
安提諾米。
敢于直視的,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
不敢直視的,也低下頭,以扇遮臉,用余光偷瞄。
而作為全場唯一具有安提諾米姓氏的人,拉赫特的臉上已看不到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