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眾多等著熱鬧的學(xué)子們,都在不遠處瞧著。
雖然孟仙子出現(xiàn),申時明挨打的熱鬧怕是瞧不成了,但倒是來了場更熱鬧的,一個是書院出了名的呆子,古板固執(zhí),眾學(xué)子見了她比見了教習(xí)都怕,一個卻是柳湖城出了名的浪蕩子,天資極高卻性情古怪,入書院第一個天就敢與教習(xí)針尖對麥芒的狂徒,他們遇上了……
有人興奮的想著:“不會打起來吧?”
……
……
“方二公子自不能被人欺負……”
那孟知雪看著方雨面上的笑意,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了過來,輕聲道:“不過便是還擊,也該有個限度才是,不然原是占理的,倒成了不占理,倒是雙方各退一步,方才……”
“什么叫不占理?”
方寸笑了笑,望著孟知雪道:“先撩者賤的道理,孟呆……仙子聽過沒有?”
“沒有!”
孟知雪認真想了想,道:“不知出自哪方典故,還請方二公子指點……”
“不必管他出自哪里,有道理就成!”
方寸道:“我剛剛聽孟仙子聽到了規(guī)矩,正要與你聊聊這規(guī)矩,這天下間,守規(guī)矩的向來是老實人,其他人卻不見得會守規(guī)矩,便如申時明欺我時,他不曾想到孟仙子的規(guī)矩,如今我反過來欺他,他倒將孟仙子搬了出來,如果規(guī)矩這般容易被人利用,那守他來做什么?”
這話聽得孟知雪整個都已愕然,呆了半晌才道:“可是令兄曾經(jīng)說過……”
“沒有!”
方寸嚴肅道:“我哥沒說過!”
孟知雪已然愣住了,心想我還沒說內(nèi)容呢你就猜到我說什么了?
不愧是仙師方尺的……
“倒是我剛才的話,才是我兄長說過的!”
方寸一臉嚴肅的向孟知雪道:“惡人要欺負人,便得受人欺負,妖邪要辦壞事,便得付出代價,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才是王道,若是人人都像我方二這般,見到欺人行徑便去欺他,見到好人便去坑……贊她,這方世道,方能容得好人立足!”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孟知雪聽著這話,略一回味,眼睛漸亮,神色竟似已經(jīng)有些激動。
“方二公子,你……”
方寸抬頭,見周圍眾學(xué)子已經(jīng)聚的越來越多了,心里也有點發(fā)虛,便向孟知雪一抱拳,道:“些許淺薄道理,愿與孟仙子共勉,今日尚有要事,他日有空,再與孟仙子深談!”
孟知雪本似還有話要說,聽了方寸的話,便只好道:“便聽公子的!”
方寸大樂,便要攆著馬走人,殊不料,自家駕車水平確實不行,那馬被牽動了疆繩,便敷衍似的動動腿腳,只是馬車停在了周圍泥地之中,車輪深陷,沒拉出來,那馬便也不緊不慢,回頭看了方寸一眼,仍是自顧自的那里悠閑看風(fēng)景,莫名的就把方二公子氣的夠嗆。
“我來幫公子!”
一邊的孟知雪輕輕一笑,纖手微招。
馬車忽然微微一顫,還不等這匹與方二公子緩過神來,便見整個馬車,已然騰空而起,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起,輕輕提在半空,向外一放,便已穩(wěn)穩(wěn)停在了大路中央。
“什么鬼?”
方寸不由得吃了一驚,探頭看了一眼,頗為詫異。
“些許小手段而已,比不得方家公子天資,獻丑了!”
孟知雪笑著看向方寸,微行一禮,道:“方二公子這是急著去找申公子么?”
方寸微怔,意外的向孟知雪看去。
“方二公子自己拿捏吧,把申公子逼得太過,教習(xí)們說不定都要出手了……”
只見這時候孟知雪正面露微笑,輕聲道:“規(guī)矩或許會讓老實人吃虧,但卻自有存在的必要,如若不然,大家都只憑了自己的本事橫行,強者便該欺人,弱者便該忍氣吞聲,天下不就大亂了,到了那時候,老實人便不只是吃虧,甚至想活也無法活得下去了……”
方寸聞言,是真有點愣神了。
“我知道時常有人說我像個呆子,但可沒人說我像個傻子!”
孟知雪看到了方寸的表情,面上倒是現(xiàn)出了些笑意,如冰雪初融,低聲道:“以直報怨,固是爽利,但也總該有個尺度才好……但這八個字,知雪記下了,方二公子講的道理,知雪也會好好琢磨……”
說著話,便拍了拍云紋巨鹿的腦袋,慢慢向前走去,不過幾步后,卻又想起了一事,回身道:“方二公子入書院之后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三日之后,座師講道,還請務(wù)必到場!”
說罷了,輕輕一笑,揖了一禮,座下云鹿便快步向書院奔去。
“這也不是很呆嘛……”
馬車里面的方寸,臉色也顯得有些古怪,嘟嘟嚷嚷的下了馬車。
繞著馬車轉(zhuǎn)了一圈,臉色就更古怪了。
一想到這馬車的份量,不由得心下有些沉重,這煉氣士的手段,還真是讓人驚訝,瞧那孟知雪,瘦瘦弱弱,面筋也似的人兒,居然無聲無息之間,便可以將一駕馬車給托舉了起來?
若與這樣的人交手,恐怕她心念一動,自己就被鎮(zhèn)壓得動彈不了吧?
而見得孟知雪離開,遠遠看熱鬧的眾書院學(xué)子也紛紛議論著離去。
“孟仙子果然不愧是孟仙子,馭物手段當(dāng)真讓人驚嘆……”
也有些人失望:“本以為孟仙子會出手教訓(xùn)他的,沒想到只是稍稍警告了一下……”
有人道:“孟仙子生平最敬方尺仙師,許是多了些顧念之意吧?”
……
……
“嘖嘖嘖……”
一邊的大樹后面,小青柳一溜煙的跑了回來,搖頭晃腦,十分感慨。
方寸瞪了他一眼,道:“你嘖個什么?”
“這可是柳湖城里都在傳的白廂書院小仙子呀,果然厲害……”
小青柳嘿嘿的笑道:“公子可不知,以前咱們家的下人也都在暗中聊起來過,想著這整個柳湖城,誰家的姑娘有資格做咱們方府的二夫人,結(jié)果怎么著,管他什么世家小姐、深府閨秀,不是身份差點,就是天資不夠,這幾年里才有了定論,都覺得也就這白廂書院里被人稱為最為出挑的孟仙子才有這個資格呢,免免強強,能配得上咱們柳湖方家的二公子……”
方寸聞言倒是笑了起來:“還有這一講?”
“現(xiàn)在看看還是算嘍……”
小青柳嘆道:“公子與她真過到一塊了,肯定會吵架,萬一吵急了眼,還打不過……”
方寸臉都拉了下來,道:“呆會你自己跑著回府!”
小青柳嘻皮笑臉的道:“我怎么著都行,咱們這會去哪?”
方寸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摸到申時明這會躲的地方了?”
小青柳頓時瞪大了眼睛:“還去?”
“為什么不去?”
方寸道:“好容易才從書院找了個我能打得過的……”
小青柳呆了半晌,道:“聽公子的……”
……
……
“這回他應(yīng)該走了吧?”
此時的申時明,還在書院里等著,他已托了人去打聽,知道孟仙子確實沒有騙自己,親自去找那方家的小惡魔了,看樣子,雖然平時大家說起了南山盟,都覺得那就是個笑話,可是真出了事之后,也確實只有南山盟才愿意出手幫自己啊,想必那姓方的該消停了……
饒是如此,也不敢立刻就走,待到夜幕,才從書院溜了出來。
翻身上馬,一步三張,來到了書院門口,只見靜悄悄的,半個人影沒有。
走在路上,左張右望,月光下安安靜靜,看熱鬧的人也散了,半個人影也沒有。
一路回來,眼見得見到了高聳的城墻,申時明終于稍稍放下了心。
抹去額頭冷汗,便要縱馬入城,卻忽然聽得篤篤駕駕,旁邊黑影里一輛馬車駛了出來。
申時明整個人的身子頓時繃直了。
那馬車走到了城門前面,橫在路間,車簾子掀開,露出了那張該死的臉。
“申世兄,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不妨來切磋一下?”
“……”
“……”
“怎么還來?”
聽著那異常熟悉的話,申時明這時候已經(jīng)徹底的絕望了。
“連孟仙子出面都沒有用的嗎?”
“你真要堵我一輩子嗎?”
誰也無法理解這時候申時明心里充斥著的那股子絕望勁兒,誰也無法明白這時候申時明心里的無力與懊惱有多么的濃,他這時候只想使勁捶自己的腦袋,只想使勁的抽自己的臉,而這無窮無盡的懊惱達到了一定程度時,卻也在他心中形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強大力量。
他在馬上木然了半天,才忽然翻身下馬,一步一步向著方寸的馬車走去。
方寸眼睛瞇了起來,看著面無表情走過來的申時明。
然后就見申時明來到了馬車前面,直挺挺的,忽然之間,一躬到底。
“方師兄,是我錯了……”
“之前確實是我有意找你麻煩,我向你道歉……”
“你要打我……便出手吧……”
他老老實實的,聲音里隱隱含著哭腔:“但我,絕對不會再和你切磋了……”
……
……
“額……”
本來是想過來找申時明談?wù)勑牡姆酱纾麄€人也懵了。
望著躬在馬車前的申時明,他耳邊忽然傳來了“嘩啦”一聲,支付寶到賬的聲音。
眼前有一道天道功德譜浮現(xiàn):“浪子回頭,教化有成!”
“賜功德:三千!”
……
……
這特么怎么就教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