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海幫那幫悍匪,一夜之間,被城守和書院聯(lián)手滅掉啦……”
“惡貫滿盈的黑水寨匪徒,全被殺死,一個不留……”
“天啊,先滅妖窟,再除匪禍,城守護(hù)佑百姓,實為青天……”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一個異常驚人的消息,傳遍了柳湖城的大街小巷。
所有的柳湖城百姓們,皆在奔走相告,驚喜異常。
雖然昨夜里,便已有不少人看到了東南方向那沖天而起的火光,也隱隱聽到了那個方向傳來的嘶吼慘叫聲,猜到了一些,心里畢竟不敢信。直到第二天城門大開,親眼看到了城南蘆葦蕩里面那燒成平地的黑水匪寨,以及那如小山一般的悍匪尸首,這才終于相信了。
那些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吞海幫,居然真的被城守與書院聯(lián)手滅掉了……
這仿佛陰云一般籠罩在柳湖城百姓們頭頂之上數(shù)十年的惡匪兇人,居然真就這么殺了?
此等大事,自然值得奔走相告,無數(shù)百姓在傳遞著這個消息,甚至三五成群,奔出了城外去看,更是有許多族老鄉(xiāng)紳,感激涕零,湊錢打造了最好的牌匾,敲鑼打鼓,一起送到了城守府前,烏烏央央跪倒了一片,顫抖著手,將那題著“為民除害”的四字匾額獻(xiàn)上。
這等歡喜勁兒,不光傳遍了整個柳湖城,便是高門深府里的方二公子,也被驚動了。
這吞海幫覆滅的消息傳進(jìn)了方家,可是比外面那些百姓們都要高興。所有方家的丫鬟奴仆們,都還記得,當(dāng)初大公子歿了,吞海幫就是第一個跳出來要對方家不利的,當(dāng)時他們都嚇得六神無主,還真以為這個待下人仁慈,月錢充足,說出去又讓自己倍覺尊榮的方府要散了。后來二公子入書院,震懾了那些壞人,但頭底這個陰影,還一直隱隱的揮之不去。
如今可倒好了,吞海幫居然一夕之間覆滅。
方府最大的威脅就這么消失了,看還有誰敢打方家的主意,哼!
老黃管家,一大早,就讓人挑了鞭炮在門口放,方家爺子與夫人表現(xiàn)的甚為淡定,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但將丫鬟攆出了房門之后,有人聽到他們老兩口在房間里哭來著……
各種各樣的動靜,欣喜與唾罵,連府里的規(guī)矩都顧不上了。
方二公子可怎么睡?
昨日,他蒙了眼睛在花園里與丫鬟們捉迷藏,鬧騰得晚,上床時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這才睡了沒幾個時辰,便被從美夢之中驚醒,頗有起床氣的嘟囔了幾聲,然后懶洋洋地坐了起來,小青柳還沒有來給自己匯報具體的情況,但聽著街外的動靜,他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了……
“叮零……”
一聲悅耳的輕響,方寸喚出了天道功德譜,心情便更好了。
除匪禍,佑眾生,賜功德一萬!
……
……
“打水,洗臉,本公子還急著去書院念書!”
懶洋洋喚了一聲,方寸等著外面的丫鬟趕緊進(jìn)來伺候。
但那群可惡的丫鬟,也不知是不是仗著自己昨天被方二公子占了點小便宜,居然就狂起來了,沒在門外候著,這時候也不知道哪到哪里去了。等了半晌,才聽得房門一聲響,小狐女吃力的端著一個似乎比她都要大的銅盆,一步三晃,慢慢悠悠送了過來,險些絆倒。
“你這么笨,也能做妖怪?”
方寸遠(yuǎn)遠(yuǎn)抬手,法力涌出,托住了水盆,實在無奈的看著小狐女。
小狐女吃力的放下了水盆,兩只尖耳朵顫了顫,長長吁了口氣,然后便捧著毛巾過來遞給方寸,忽然抬頭看到了方寸,不由地一怔,傻了一般地看著,背后尾巴都豎了起來。
“你年紀(jì)還小,不要被男人的美色迷倒!”
方寸接過了毛巾,捏了下小狐女的耳朵,自己走到了銅盆旁邊洗面。
小狐女呆呆地看著方寸,叫道:“公……公子,你……頭發(fā)……”
“嗯?”
方寸意識到了什么,將兩側(cè)的頭發(fā)向前一扯,便看到烏絲之間,夾雜著絲縷白色,他眉頭微皺,便將一邊的銅鏡拿了過來。在身前一照,就看到一夜之間,自己的頭發(fā),居然多了許多白發(fā),絲絲縷縷,怕不下百根,雖然不多,但在這黑發(fā)之中,已經(jīng)顯得極為惹眼了。
“用這等手段,終還是不好躲過罪孽臨身么?”
方寸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小狐女,道:“過來幫我拔掉!”
天道功德譜很大方,雖然黑水寨大當(dāng)家老朝逃了,還有幾個護(hù)法與舵主也不知去向,但他還是將一萬功德給了自己,似乎在他的眼中,那匪禍的象征,便是那一方立于城南的黑色寨子,寨子燒成了灰燼,里面再也無人聚集,那么給自己這除匪禍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
但相應(yīng)地,匪寨里面,一夜廝殺,那些罪不致死卻死了的人……
“公子,我看完熱鬧回來啦……”
正想著時,外面的小青柳興沖沖地跑了進(jìn)來,抬頭看見了方寸的頭發(fā),倒是忍不住一怔。
“講講吧……”
方寸不喜歡他多看,只是輕輕一笑,隨口說道。
小青柳怔了一怔,見公子沒有將白發(fā)放在心上,自己才心里稍安,忙道:“昨夜我一直在那邊守著,也不知是什么時候,那匪寨里想是已經(jīng)不小心露了人丹之氣。幾乎眨眼之間,那黑白兩道,各大煉氣士們便殺到了,我還以為老朝這時候會慫了,卻沒想到,他吞海幫倒是有底氣,居然一把火燒了山寨,然后一哄兒闖了出來逃命,只可惜喲,外面人太多……”
“總而言之,一夜之間,匪寨便被滅光了,我從來沒見過書院里的教習(xí),學(xué)子,還有那些終日里慈眉善目的世家老爺們下手這么狠,連匪寨里的廚子廚娘都給一個個剁了呀……”
“……”
“……”
方寸打斷了一次,笑著道:“都看到了誰在當(dāng)時出手?”
“那可多了……”
“鐘老先生與蒼老先生最兇,還有院主與城守也像是出手了,然后便是各位教習(xí)……”
“只可惜,最后還是逃了幾個,老朝與人丹皆未尋見,我瞧著,院主與城守臉都很不好看,似乎在最后查點黑水寨那些土匪們的尸首時,這兩個人還爭吵了幾句的樣子……”
“……”
“果然都是老狐貍啊……”
方寸心里暗暗想著,重新梳好了頭,確保不會讓方老爺與夫人看到自己白頭發(fā)之后,這才來到了廳堂,陪著吃了一頓早飯,然后便背上了自己的書匣,坐著馬車橫穿柳湖城,往書院而來。一路之上,到處可見得柳湖城百姓們?nèi)宄扇?,欣喜議論,說著吞海幫的事。
來到了書院之后,便見得書院也是一樣到處都是激動的議論聲,不僅說起了吞海幫的種種,還在說昨天南山盟與書院里的十幾位學(xué)子參與到了這場絞殺黑水寨的英勇事跡,以往他們談起了南山盟,還有些不以為然,甚至是疏遠(yuǎn)之意,但如今,卻一個個恨不能摻與其中。
而前面一段時間,書院里很少見到蹤影的教習(xí)們也都回來了,只是看他們的模樣,卻與其他的百姓與學(xué)子們那等興高采烈不同,似乎面上皆有著一層憂色,無法開心得起來。
方寸自然明白,這是因為老朝帶著人丹消失的緣故。
對普通學(xué)子及柳湖城百姓來說,黑水寨被覆滅,便是大喜事一件,甚至是城守與書院為民除害,護(hù)佑百姓的大事件。但對于一直急著將人丹找回來,結(jié)了此案的書院與城守而言,除了黑水寨,卻幾乎等于是泄憤或說滅口之舉,對于真正的大事,卻無太大的幫助……
恰恰相反的是,老朝帶了人丹潛逃,說不定更難找到他了。
方寸來到了學(xué)亭之中,坐了一會,便找了一個機(jī)會,在書院里面溜達(dá)著。
走著走著,他臉色漸漸變得有些沉凝了起來。
心里似乎也經(jīng)歷了很大一番猶豫,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徑直往書院后面的飛瀑院而來,飛瀑院后面,坐落著一些幽隱的洞府,其中一座在清泉旁邊,門口栽了三株大柳樹。
藍(lán)霜先生果然也回來了,正在門口的柳樹下面,靜靜地捧了一卷書在讀。見到方寸過來,便輕輕放下了書卷,笑著看向他,道:“這幾日里幫著院主與城守忙后忙后,倒是連你們這些學(xué)子也顧不上了。尤其是你,功課本就多些,時間尤緊,不知學(xué)得如何了?”
方寸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笑道:“先生便是不在,弟子也一樣不敢耽擱功夫,您賜我的修行筆記,皆已通讀了,并將七經(jīng)前后熟練,一些基礎(chǔ)的學(xué)問,也一直在用心參研之中!”
“如此便好!”
藍(lán)霜先生笑道:“此前在外面忙碌,最為擔(dān)心的,便是你的學(xué)業(yè),事后我要考校你,如今各郡宗長老們其實都已經(jīng)在向書院討要學(xué)子們的卷宗了,你的卷宗便在我手里,倒多是上上之評。只不過,你總也得下些功夫,好讓我這個批語填的有底氣一些才行……”
說著笑道:“此前給你布置的功課,不知你可有遇到一些難解的問題?”
方寸輕輕點了點頭,道:“正有些難解處,想請先生釋疑!”
“哦?”
藍(lán)霜先生放下了書卷,道:“講來!”
方寸起身,認(rèn)真行了一禮,看著藍(lán)霜先生道:“請先生教我,煉人丹者,該當(dāng)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