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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之踏莎行

第十三章 嫁娶

少年游之踏莎行 程長風(fēng)2 2140 2020-07-21 09:25:06

  “皇上一方面讓白昂去治河,一方面又加封了于少保,這讓清流也沒話說。”韶齡一邊給朱佑樘布菜一邊贊許說。

  可是朱佑樘卻略帶抱歉道:“皇后謬贊了。自朕登基以來,國朝家事,千頭萬緒,全賴皇后在后替朕操持,按理應(yīng)該盡快給老大人和老夫人進(jìn)封,只是剛剛免除四川歸業(yè)流民雜役三年,又逢順天饑荒,黃河水患........”

  聽到這話,韶齡停住了手,嚴(yán)肅道:“他們來討官了?”

  朱佑樘趕忙擺手:“沒有沒有。阿韶,你知道的,朕雖是皇帝,但幾個弟弟分封在外,非有傳召不得入京,你是皇后,你的父母兄弟加官進(jìn)爵是自然?!?p>  韶齡趕緊道:“皇上,張家并無寸功,有賴陛下天德,兩個弟弟都進(jìn)了國子監(jiān),已經(jīng)是皇恩浩蕩,怎可再忝求進(jìn)封?!?p>  朱佑樘道:“皇后深明大義。”語氣中卻沒有之前的親近。

  朱佑樘繼續(xù)說:“今日來,朕還有一事要與阿韶商量。”

  “哦?”韶齡正給朱佑樘盛湯,聽到他這么說不由放下了湯匙。

  “今日,賓之向皇祖母請奏求娶岳正的千金?!敝煊娱绦⌒囊硪淼卣f。

  韶齡的勺子跌在桌上,朱佑樘默默將其架回。

  “蒙正先生無子,膝下只有兩個女兒,賓之父母已逝,皇祖母的意思是不能怠慢了他的婚事。”朱佑樘小心說。

  “陛下打算如何?”韶齡的聲音并無溫度。

  朱佑樘回道:“賓之為大明,為我竭盡心力,他應(yīng)當(dāng)知道真相?!?p>  “什么真想?”韶齡反問,語氣中滿是無奈。

  “自然是你與我并非真正夫妻的真相。”朱佑樘閉上眼睛,心痛道。

  “呵,說與不說,有何不同?”韶齡不無蒼涼。

  “阿韶,朕一直記得朕的承諾?!敝煊娱陶f。

  “那大明怎么辦?賓之一直想做大明的棟梁,他的夢想怎么辦,責(zé)任怎么辦?”韶齡道。

  朱佑樘擺擺手:“責(zé)任,對你們何嘗不是枷鎖。我之所望,便是我的兄弟、朋友能夠縱情江湖,肆意而活。天下什么的,太沉重了,不應(yīng)由你們來承擔(dān)?!?p>  “可是現(xiàn)在的大明千瘡百孔,百廢待興。振興大明是賓之的夢想,輔佐你是他的余生的希望。我不愿意,更不能奪走他的夢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受我成為太子妃這個現(xiàn)實(shí)了,讓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吧?!鄙佚g堅(jiān)定道。

  “不告訴他,你會后悔的。”朱佑樘道。

  “我不會,因?yàn)槲业膲粝胍彩琴e之的夢想?!鄙佚g笑了,“不過等萬事都有了頭緒,還請陛下放我離宮,讓我縱情江湖?!?p>  朱佑樘無奈嘆了口氣:“朕答應(yīng)你?!?p>  “陛下,賓之與德熙都是我的摯友。他們的婚禮臣妾馬上責(zé)成二十四衙門去辦,必定辦得體體面面?!鄙佚g的聲音又恢復(fù)如常。

  八月二十七,大吉大利,宜婚姻嫁娶。

  朱佑樘和太皇太后不便去為長寧伯夫婦祝賀,便讓韶齡代他們出宮喝杯喜酒。今日為李東陽幫襯迎親的好友同窗不少,除了在應(yīng)天時的同窗楊一清、劉大夏,還有倪岳、馬文升等朝中重臣,一路上披紅掛彩,吹吹打打,極是風(fēng)光熱鬧。

  韶齡不能出去看熱鬧,只能在花廳里聽蔣琮他們給自己轉(zhuǎn)述在岳府大門口楊一清與德熙姐夫李經(jīng)唇槍舌劍的情形,據(jù)說詩詞縱橫唐宋,言談濃墨華彩,引的一干幫眾大聲叫好。

  韶齡作為宮中代表,為了李東陽的面子,好歹吃過了三巡酒才回內(nèi)堂歇息,只覺得兩頰燙紅,腦袋發(fā)暈。今日出門一切從簡,只帶了蔣琮,他又要去前廳張羅,韶齡只好一人去里屋躺著,可是越躺越躺不住,便出了屋子,走上幾步散散酒氣。

  夜涼如水,外院那邊依舊傳來隆隆高聲哄談的笑鬧聲,還飄過來一陣陣酒香,觥籌交錯,想是還未結(jié)束酒宴,更映著內(nèi)院靜謐一片,便沿著石子小路緩緩走著,這院子自己沒出嫁時便來過,如今卻是物是人非,忽一陣惆悵。

  韶齡就著銀白色的月光,沿著小路走到院子里的池塘邊,只見一個修長的人影彎著腰,正扶著池邊的山石低著頭,似乎在嘔吐,那人似乎聽到身后有腳步聲,緩緩的回過了頭來,月色倒影在湖里,晃著湖面的波光,映著那個人依舊秀美如斯。

  韶齡腳步一滯,心頭一緊,立刻就想轉(zhuǎn)身走人。

  “阿韶?”李東陽身上彌漫的淡淡的酒香,身上大紅的喜服特別刺眼。

  韶齡努力止住腳步,臉上帶著微笑:“本宮替皇上來賀長寧伯新婚,恭喜恭喜?!?p>  李東陽的一雙眼睛生的極好,以前多少濃情蜜意都欲訴還休的括在里頭,盈出水一樣的清淺深濃,可是他今天只是靜靜的瞧著韶齡,緩緩道:“多謝娘娘?!闭f著,便躬身一拱手,滿滿的行了個禮。

  韶齡見他這樣,也只能無聲地嘆了口氣,兩人相對無言,池塘邊只聽見水聲輕動。

  韶齡有點(diǎn)想溜,李東陽卻始終盯著看,韶齡只能找話來說:“你與德熙怎么會在一起?”

  沒想到李東陽突然冷笑一聲:“娘娘是奇怪我與岳小姐是如何相識的?這還得感謝娘娘,娘娘讓岳小姐帶話回來將治河一事直接面呈圣上,下官這才有機(jī)會與岳小姐好好相處。”

  韶齡聽了他的話對自己似乎還有怨氣,一言不發(fā),過了半響,才緩緩道:“賓之,吳又可的事我雖對你并不認(rèn)同,可是我也體諒你的無奈。如今你已經(jīng)入閣,過去種種,我們都放下吧?!?p>  “放下?!你讓我如何放下!”李東陽一時站不住腳,搖晃了下,依著山石才不倒下:“我有一句話,悶在心里許久,今日問你,你實(shí)話告訴我?!?p>  韶齡淡淡道:“請問?!?p>  他站直了身體,深吸一口氣,正色道:“這些年來,我與你情投意合,為何在我去哈密不久你就嫁入東閣?”

  韶齡抬著頭說:“咱們從小認(rèn)識,我對你的心意你也知道,即使是你被革掉了功名,我也從未動搖?!?p>  “那是為什么?是朱佑樘逼你的?”李東陽急切地問。

  “不是陛下?!鄙佚g說,“當(dāng)日你不娶我,我只能入宮待選,沒想到興王將荷包交給了我,大殿之上,若不是陛下及時制止,我今日已經(jīng)是興王妃了?!?p>  韶齡轉(zhuǎn)向湖面,想起了自己與他年少時的事來,惆悵道:“賓之,你看著風(fēng)輕云淡,內(nèi)里卻極好強(qiáng),明明已有了大好家世,卻依舊勤學(xué)不綴,你想著去建功立業(yè),好洗刷鬻題案帶給你的污點(diǎn),你卻不知這世上有句話叫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崩顤|陽喃喃道。

  韶齡頓了頓,定住心思,轉(zhuǎn)過頭來,靜靜瞧著他,一字一句道:“一入深宮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他狠狠的咬著嘴唇,艱難道:“呵,你我就只能這樣了?”

  韶齡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心里鈍鈍的痛了一下,想起了那時候無謂的爭取道:“就這樣吧?!?p>  李東陽眼眶已發(fā)了紅,淚水似要盈眶。韶齡心里酸酸的,柔軟起來,道:“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你.....你要好好待德熙!”

  李東陽盯了韶齡一會,施了一禮,抬頭朗聲道:“如娘娘所愿!”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離去。

  頭頂上,月牙依舊如鉤,微微閃動著瑩光,卻已經(jīng)沒有適才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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