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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東盡頭是大海

二十三、終相見

浦東盡頭是大海 期待可能性 2751 2020-06-28 16:48:16

  慕容永華失蹤了。

  一同不見的,還有兩百多萬的貨款。

  聽到這個消息后,任民生愣了許久。

  “你好,民生,叫我慕容就行。”

  想到那個始終彬彬有禮,大熱天也不忘系領口的儒雅男子,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警方暫時以侵占罪立了案。不過,我從側(cè)面打聽了一下,舉報人是以貪污罪舉報的?!蔽敌∶粲肋h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兩百萬很多嗎?他為什么要這樣?”榮蘭盡管咬著嘴唇,可眼淚還是沒能忍住。

  任民生勸道,“也許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慕容總……知道么?”

  蔚小敏輕輕搖了搖頭。

  “絕不能讓他知道?!睒s蘭霍然起身,桌上的文件被她帶倒,灑了一地。

  任民生望著滿地狼藉,“瞞不了多久,他遲早都會知道的。”

  蔚小敏的俏臉終于開始融化,滿是悲戚,“慕容振東……是腦癌晚期。”

  任民生吃驚之余,也有些意外,她與慕容振東的關系很近嗎?

  榮蘭詫異了,凝淚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蔚小敏沉默半晌,留下一句“我累了”,便徑自離去。

  當晚,總有雙哀怨的眸子在任民生夢中亂晃,讓他心神不寧。

  第二天,見到程璇,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覺得我變了?”

  程璇忍不住哈哈大笑,盯著他的襠部,“那要看過才知道?!?p>  任民生居然沒踹他,“這段時間,我好像變得很多愁善感,總是無緣無故的想到之前的一些人和事,尤其……咦,你怎么這副表情?”

  程璇的臉上像蒙了塊塑料布,僵硬的嚇人,“哪有?”

  任民生抓著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程璇干笑一聲,“你是變了,變得多疑了。”

  任民生凝視他良久,點了點頭,“我始終不相信紅梅會棄我而去,更不相信你會騙我?!?p>  程璇默然。

  與退休老職工的對話,并不順利,直到立冬這天,才將改制的大體框架定下來。

  “面向社會公開轉(zhuǎn)讓國有股權?”任民生望著草擬的改制方案,有些意外。

  宣深農(nóng)微微點頭,“審計單位已經(jīng)開始審計決算,企業(yè)凈資產(chǎn)厘清后,就可以確定股權轉(zhuǎn)讓價格。不過,照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有意參與競價的人不會太多。如果真是這樣,只能協(xié)議轉(zhuǎn)讓?!?p>  任民生詫異的翻了翻資料,“東來公司不是利稅大戶嗎?”

  宣深農(nóng)嘆了口氣,“利稅大戶是真的??扇绻麤]有銀行不停的輸血,早空了。知道嗎?有處廠房居然重復抵押了三次。再加上在職員工的安置補償,歷年離退休人員的預留費用,這些都不是個小數(shù)目。最麻煩的是X銀行的債權訴訟,一旦東來公司敗訴,剩下的債主肯定會一擁而上,將東來公司撕扯的支離破碎?!?p>  任民生想起那個曹先生,沉默了一會兒,“職工大會形成決議前,訴訟會有結(jié)果嗎?”

  宣深農(nóng)沒有直接回答,“讓國有資本退出競爭性行業(yè),由民營企業(yè)進入,這是國企改革的目標與任務。民營企業(yè)有忐忑、有觀望,甚至懷疑。都可以理解。我們要做的就是引導。讓他們相信政策的持續(xù)性,相信對話權的平等性。至于,接下來怎么做,就交給市場吧?!?p>  任民生好像是聽懂了。

  小雪氣寒而將雪,地寒未甚而雪未大。

  今日小雪。

  “怎么瘦這么多?你……沒事兒吧?”任民生望著幾欲脫相的姚靜,嚇了一跳。

  姚靜癡癡的望著他,破顏一笑,“你不喜歡?”

  任民生愣了愣,干笑道,“當然喜歡。只是你……”

  姚靜眼中放光,“還記得你剛來上海,分不清秋褲與棉毛褲嗎?”

  任民生更擔心了,“你真的沒事兒?”

  姚靜突然嘆了口氣,“慕容振東想見你。”

  聽她指東打西,任民生徹底凌亂了,“你……慕容振東,他不是……”

  姚靜笑了笑,緩緩走過去將他抱住,良久之后才輕聲說道,“去吧。到了那兒,你就明白了?!?p>  走在F大學附屬醫(yī)院內(nèi),天上居然飄起了淡淡的雪花。這時節(jié)飄雪,在上海歷史上可不多見。

  正胡亂感慨著,一偏頭看到一個熟人從旁邊的岔道上拐到前邊。

  宣強。

  他低著頭,像是有什么心事,行色匆匆。

  任民生突然想起中秋節(jié)前夕老校長提到宣紅梅的二姑。

  莫非,她二姑也住在這里?

  有心喊他一聲,卻鬼使神差的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走在寂靜的樓道里,各懷心思。

  見他走進一間特護病房,任民生正猶豫要不要跟去的時候,蔚小敏從里邊走出來,兩人恰好站了個面對面。

  也就短短幾秒,任民生眼睜睜的看著女孩兒從詫異到委屈再到奔潰后的嚎啕大哭,心口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

  還沒等到他開口,從病房里又走出一人。

  竟然是楊冬冬!

  接著是程璇、佟朝陽。

  任民生腳下一軟,跌倒在地,猶自梗著脖子望向幾人,強笑道,“這么巧,你們……”說著說著淚下來了,“里邊是不是……她?”

  也不知道是誰哭出了第一聲,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在樓道里輾轉(zhuǎn)綿延。

  “民生,你來了?”

  隨著一聲柔弱的問候,宣強推著輪椅出來了。

  輪椅上,玉人花貌如昨,只是全無血色,盡顯憔悴。

  任民生緩緩爬行至女子身旁,微微一笑,“紅梅,我……來了?!彪m然在笑,可面頰上的淚卻怎么也止不住。

  “姚靜那個傻丫頭,到底還是告訴你了?!毙t梅輕撫愛人的面頰,神色依舊恬淡。

  任民生握住她的手,咬牙笑道,“是啊,那個傻丫頭……剛才還在跟我討論秋褲與棉毛褲的區(qū)別。”

  宣紅梅笑了,宛若開在圣域的雪蓮,“原本以為想開了看淡了。可……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只是遠遠的望一眼。民生,其實……我也很傻,不是么?”

  一旁眾人看的悲不可抑,紛紛垂淚。

  任民生心中大痛,猶自點頭微笑,“你當然傻了。不過,我也好不到哪去。在陶唐峪仙姑觀明明感覺到了你的氣息,卻輕易放過,害的你等到現(xiàn)在。哦,還有江邊那次……你……為什么要這樣……哇……”

  他終究還是沒忍下去,抱著女子嚎啕大哭。

  宣紅梅望著哭的像個孩童的男子,心中實是愛煞,“腦癌,從發(fā)現(xiàn)那天就是晚期。”

  宣強嘆了口氣,緩緩走近兩人,“民生,紅梅的治療時間到了。你……”

  宣紅梅擺了擺手,“哥,我想跟民生到外邊走走?!?p>  宣強眉頭一皺,“外邊正下著雪,你……”

  宣紅梅悵然而道,“上次看到雪花還是六年前,就不知道下次……”

  走在迤邐的小道上,肩上的雪瓣逐漸凝結(jié)成了水珠。

  “上海的雪終究還是失了大氣?!毙t梅被包裹的只剩下一對清亮的眸子。

  任民生仰頭望著灰色的天空,讓星星點點的冰珠落在臉上,“寒色孤村暮,悲風四野聞。比起北方,這里的雪確實雅儒了許多?!?p>  宣紅梅拍了拍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別這樣?!?p>  任民生隔著厚厚的手套都能感覺到她的冰冷,“你也累了,咱們回吧?!?p>  宣紅梅微微搖頭,“叫你出來,還有別的事情要交代。趁著我還……”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其實,我應該姓曹,我的生父母在一次交通意外中雙雙故去。陰差陽錯之下,宣深明一家收養(yǎng)了我。你見過的曹先生是我的奶奶?!?p>  “蔚小敏是我的堂姐。你們……那次筵席,所見到的那些親戚,其實嚴格來說,并不算真正的親戚。因為到了我這一輩,曹家直系只剩我跟蔚小敏兩個人了?!?p>  “這一切,是我的病確診以后,他們才告訴我的?!?p>  “接下來,就是慕容振東了?!?p>  “之所以選定東來公司,是我奶奶的主意。當然,肯定離不開慕容振東的蠱惑?!?p>  “這個人很厲害。我只提了個頭兒,后續(xù)計劃都是他幫著完善的。從MBO的提出,到亦誠公司的成立以及……”

  宣紅梅講到這里,聲音逐漸柔弱,漸不可聞,最終歸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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