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飛快地奔離,巴不得和柳天陰拉開距離,那樣子看起來柳天陰就是一尊瘟神?;蛘?,他在懼怕著什么。
“秋老,為什么?那明明是我……我們蘇家的地盤,我們也付出許多代價,就因為他這個當官的一句話,我們就要拱手相讓了?憑什么!”
蘇億到底帶著幾分少年意氣,忍受不了無故的失敗,更無法忍受的是本來到嘴的肉卻飛了。
就算四仙寨暫歸蘇家,他有朝一日也是可以在掌控手中。畢竟熟悉八方局勢,洞察封州之地的詭譎多變,其中龐大的利益牽扯關(guān)系,只有他這個曾經(jīng)的四仙寨三寨主能夠勝任。
不然,蘇家還得走很長的路。
“愚蠢!”蘇秋呵斥一聲,臉上不乏幾分惱怒:“若是旁人,我們蘇家自然是不懼。江南還有清風莊,龍虎堂在,就是一品大員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到奏折遞上去的時候。”
說到這兒,蘇億更加疑惑。蘇秋明白,這位剛認祖的少爺對朝野內(nèi)外的事情所知甚少。
“此人的那面腰牌是皇宮內(nèi)獨有的,常人哪能拿到。況且你觀那個‘柳’字,極盡纂刻之精妙,可見他身份之高。普天之下,在皇宮內(nèi)還能有如此殊榮的唯大內(nèi)總管柳天陰一人而已?!?p> 蘇億雖不知柳天陰的身份到底有多高,但從蘇秋的面色上看出些許忌憚,便知他地位絕高。即便如此,他心里仍然充滿不屑。
說破天去,柳天陰也只是一個閹人,一個躲在深宮里的太監(jiān),一個皇帝身邊的走狗。權(quán)勢再盛,又能如何。
蘇秋自是明白蘇億內(nèi)心的傲氣,接著說道:“要是讓你和他對戰(zhàn),你覺得自己有幾成勝算?”
“五成?!碧K億傲然。
“哼,哪怕是你有家主賜予的陰陽綿和莫云劍也無法殺掉這個你內(nèi)心瞧不起的閹狗,你知道嗎?”邊說著,蘇秋邊搖著頭,對蘇億這個未來的蘇家掌門人充滿失望。
果然,蘇家正在逐漸走向沒落。
蘇億卻是驚疑不定:“不會的,他還沒有觸及到那個境界,內(nèi)力外放他還做不到。本質(zhì)上和二流的武者只是內(nèi)力精純與深厚有著區(qū)別,以莫云劍和陰陽綿的厲害,足能抵消我和他的差距,再加上我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五成勝算甚至少了。”
“無知?!逼鋵嵾@也怪不得他,蘇億在四仙寨里隱藏最深,自以為自己已經(jīng)算盡機關(guān),窮極智慧。未曾想,眼界仍舊狹窄難堪。
“單單憑借陰陽錦的威力,他就可以卸去你的莫云劍,讓你手無寸鐵。到時候,你不是任人宰割。他的內(nèi)力更是詭異,其中含有陰氣,以你的功力,只要被暗算到,便無還擊之力,只得等死。還有什么好說的?!?p> 蘇億自是不服,卻也不敢再和蘇秋理論。雖然他是蘇家家主蘇岳武的兒子,可蘇秋也是效忠在蘇家的幾位元老,罵不得打不得。這次要不是事關(guān)蘇家整個家族的利益,蘇秋絕不會出手。
蘇秋不咸不淡地補一句:“更何況,看起來他的地位還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簡單。竟然有一位真正的一流高手跟著保護他,可見皇帝對他的重視。他要是真死了,就是清風莊的孔老太公也保不住我們。不日,鐵騎將南下肅清?!?p> 警告完蘇億,蘇秋就拉著他逃離那里,以防柳天陰要趕盡殺絕。他又不能還手,一旦他真正出手,那一位也會出現(xiàn),到時候就是魚死網(wǎng)破,玉石俱焚了。
……
另一頭,柳天陰把趙卜成的屋子翻個底朝天,卻什么也沒找到。
坐在床榻上冥思苦想的柳天陰,并不覺得趙卜成將財物帶走了。之前殘破木片上的印痕較深,如此重的財物憑借受傷的三人怎么可能那么迅速地抬走。
“一定是被他藏起來了。會在哪兒呢?”柳天陰在房內(nèi)來回踱步,他剿滅山賊的最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趙卜成劫下來的那批財寶,這也是他保住性命的倚仗。
哪怕柳天陰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迫不得已,他只能再叫人里里外外搜尋一遍,縱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批財物找出來。不找出來,他心難安。
結(jié)果繼續(xù)搜尋也未找到,可把柳天陰急得上躥下跳。
“完了!完了完了!找不到財物進獻,看來我的命恐怕是要栽在這兒了?!?p> 柳天陰仍然沉浸在暗中侍衛(wèi)的那句“都允了”的話里,他何嘗聽不出其中潛藏的某種意味,可他不敢賭。他不能把身家性命托付在葉子華的想法上,況且葉子華也只讓自己交付七十萬兩的銀票于封州軍營。
圣意難測,誰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到軍營的頃刻便被包圍拿下。有了這批財物才有脫身的機會。
他一直知道,朝廷近幾年的稅收不見增長,可戰(zhàn)事不絕,連這一次支付大軍開拔的軍費都是在各筆已有去處的款項中扣出來的。只要他有那批價值非凡的財物,他就可以保自己不死。
是夜,柳天陰盤算下一步棋該落在何處時,只聽見房檐上有人踏步的聲音,柳天陰頓時警覺起來。從床頭拔出劍,利刃出鞘,寒光閃閃。
柳天陰可以感知到,此人翻身躍下屋檐,只站在房門外就無動靜了。
突然,那人說道:“柳公公,圣上口諭?!?p> 柳天陰趕忙棄劍,又覺不對,只將劍輕放在身側(cè),把房門打開。他已經(jīng)準備好受人一擊,但預料中的攻擊并沒有出現(xiàn)。
那人一襲黑衣,像是木樁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心里雖然還有防備,但是柳天陰不敢輕舉妄動,萬一真是葉子華的人,和他動手無異于謀逆。連圣上的人你都敢隨便打,那就是在打圣上的臉面。
戒心暫時被隱藏起來,柳天陰緩緩跪了下去。
“圣上口諭,”那人剛說話就停頓下來,冰冷的聲音慢慢進行轉(zhuǎn)變,“你不必太過擔心,朕又不會要了你的命。只要你完成我交代的任務(wù),功成名就指日可待。不要再顧慮其他的旁支末節(jié),我要你即刻趕赴封州大營。”
那人神色自若,最后結(jié)尾卻又回歸正常聲音:“欽此?!?p> 只是柳天陰抬起頭的一剎那,那人就不見蹤影了。
“好功夫,好身手?!辈恢圹E地夸贊一番,柳天陰戒心算是徹底放下來了。
剛才他的口氣很像葉子華,并且最重要的一點,他的實力完全不需要暗算自己,單單憑借這個跑走他卻不能感受到的能力,便可以殺柳天陰于無形。
把房內(nèi)的蠟燭點上,柳天陰從大喝一聲,叫來值夜的人,讓他喊來楊鏖和畢精。
趙卜成的屋舍內(nèi),徹夜秉燭,守在外面的人困乏之極,且距離較遠,自是探聽不到任何。只知道,翌日,柳天陰和畢精楊鏖兵分兩路,柳天陰獨自離開,畢精則率楊鏖領(lǐng)著帶來的人與拿下的山賊回縣城去。
畢精一行人快馬加鞭,不出半日便趕到縣城。原先的拖拖拉拉在楊鏖的威懾下,再沒有發(fā)生。
不知為何,今日寧康縣城門禁閉,幾十個哨兵站在城墻上,面帶不善地看著城下,趕來的畢精等人。
楊鏖騎在一匹馬上高喊:“怎么,不認識灑家了?還不快把門給灑家打開!”
城墻上一人探出半個頭來,面露苦色地應(yīng)聲道:“爺,要是平日里我怎敢攔下您啊,今天是縣令大人下的命令,沒有他的指示我也不敢擅自打開城門吶。要不,您先等上一等,我去與姜家家主通報一聲?”
畢精內(nèi)心思索著:此刻和他們起沖突不好,硬闖,單憑此些心力不齊的人,絕沖不開。只得先等等了。
他朝楊鏖輕輕頷首,楊鏖這才繼續(xù)喊:“那還不快去通秉,站在那兒作甚!”
那小差役連連點頭,隨即就消失不見了。
畢精和楊鏖等了約摸半刻鐘的時間,也不見人影。畢精稍一推敲,便發(fā)覺事情不對,當即從懷里掏出柳天陰賜予的東西,自己叫道:“我奉朝中二品大員柳大人的文書,前來公干,趕快把城門打開,叫莊文友出來見我!”
墻上人不動,城門遲遲未開,楊鏖氣得火冒三丈,命人去附近砍伐粗壯的樹木來。按照之前柳天陰所教授的,制作出簡易的攻城槌,擺在城門前。
再呼來十幾個年輕力壯的人,讓他們與自己一同抬起木頭,狠狠撞向城門。
只消片刻,城門就被楊鏖領(lǐng)人撞碎了。
其實這城門本不應(yīng)該如此脆弱,楊鏖也沒有能攻碎城門的實力,只是這城門年久失修,莊文友向上面要來的城門的修繕款項都被他揣進自己腰包里,這城門自然不會堅固到哪里去。
畢精引三五十人,在街面上橫沖直撞,兩邊行人都紛紛避讓。
趕到縣衙前,畢精迅速下馬,縣衙里早已是空空蕩蕩,金銀細軟全都被裹挾而走,莊文友跑了。
隨后趕到的楊鏖,看見這一幕更是憤怒,抓來一個留守的差役問話:“莊文友去哪兒了?”
“楊教頭,我……我不知道啊?!?p> “不知道,你非要嘗一嘗灑家的拳頭才肯招出來是嗎?”楊鏖作勢要打,畢精立刻攔下他。
“這位小哥,我等是奉柳大人之命來捉拿貪官莊文友的,他如今做不得縣令,只是個被通緝的犯人,你無需害怕。告訴我莊文友去了哪里,我賞銀十兩,如何?”
面對畢精的詢問,那人似乎就要開口了。卻不料,一個洪亮的男聲卻打斷他的勇氣。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難不成多了十兩銀子便會知道了?滑天下之大稽!”
一位身穿白色練功服的中年男子從人群里走出,在他兩側(cè),人們自動分開一條道路供他行走,很多人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害怕神色。
畢精在寧康縣混了這么久,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姜家家主姜廣齊,和莊文友是拜把兄弟,也是這寧康縣的惡霸。
“看來,姜家主是要包庇莊文友了,既然如此,就給我把他一并拿下?!碑吘f得氣勢如虹,但周圍不敢有任何人行動,他帶來的人大部分默默地走到姜廣齊身后。
畢竟這些人里面有一半的,都是姜家子弟,無論他們對姜廣齊的評價如何,總是會向著自己人。
至于其他的差役,得罪姜廣齊勢必要早到報復與打擊,他們還要在這里生活,怎么可能會和姜廣齊他們對立。只有少數(shù)熱血沸騰的青年站在畢精這邊。
“一群慫貨!”楊鏖不屑地哼一聲,緊接著跨步上前。姜廣齊還以為楊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毫無防備,被楊鏖一拳打在鼻梁。
這一下打得姜廣齊措手不及,直把他的鼻血都打出來,鼻梁骨差點被打斷。姜廣齊剎那間向后傾倒,幸虧是有人扶住,才不至于砸在地上。
“你!楊鏖,我姜家可曾虧待過你分毫,你怎么敢做出如此背信棄義之事,你不怕被天下人恥笑,淪為江湖笑柄嗎?”
“為百姓除去惡霸,才是英雄豪杰該做的事?!睏铟榈倪@番話更是激起了身后青年的血性,跟著一起圍住了來的姜家人。
姜廣齊不能坐視不管,抽出一口刀,連劈幾下,想將楊鏖逼退。
豈不知,楊鏖在此刻絕不會躲避,一旦躲閃,那群青年被剛才的話激起來的勇氣就會消失。誰說習武之人就蠢笨,昨日在柳天陰和畢精的熏陶之下,楊鏖也學會了幾招。
只用手掌去硬扛一刀,刀鋒破開楊鏖手上厚厚的老繭,卻未能碰到楊鏖的筋骨。
只因為姜廣齊原先雖然也是個二流武者,卻常年不動武,武功生疏不說,連力氣也減了許多。
楊鏖抓準時機,沖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姜廣齊太陽穴上。姜廣齊反應(yīng)不及,還真被楊鏖打中了,直接倒地不起。
楊鏖順帶啐了一口,卻又蹲下來,用內(nèi)力渡過去,保住姜廣齊的性命。
“如此,只當我報答你這幾年的飯食之恩,你也用我教習你姜家子弟武功。此后,你我兩清?!?p> 其余的姜家人一個不敢動,只能憑畢精詢問莊文友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