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一只腳剛邁進縣衙,旁邊的衙役就說道,“陳九,先別去內(nèi)衙,方員外和方小姐在花廳等你呢?!?p> 無論方釗還是方樂清,父女倆人都是縣衙貴賓,自然會早早被安置到花廳。
陳九道一聲“有勞,”直接去了花廳。
旁邊的楊謙羨慕得眼冒酸水,小九這愣頭青,被同事嘲笑瞧不起,如在昨天,這幾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九脫胎換骨了一般,屢破奇案,倍受青睞。
唉,人比人,氣死人,他搖搖腦袋,往西邊拐,去了內(nèi)衙捕快房。
陳九一進花廳,本來坐在椅子上的方釗父女,馬上起身迎接。
兩人皆有風(fēng)塵之色,四只眼睛,布滿血絲。
那陪坐的李益之不悅地說道,“陳九,怎么現(xiàn)在才來,方員外和方小姐,等了老大一會兒了?!?p> “不久,不久,”方釗連忙糾正道,見陳九站著,坐了個請的手式,“等陳先生落座?!?p> 李益之招招手,示意陳九也坐下談話。
陳九當(dāng)然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端端正正坐于下座。
如此一來,方釗和方樂清反倒坐得不自然了。
“不知方員外、方大小姐早早在此等在下,所謂何事?”陳九開口問道。
方釗父女相互瞅瞅,方樂清急道,“爹,還是我來說吧?!?p> 方釗點頭,“陳先生,就由小女告訴您一切?!?p> 方樂清一臉喜色,“陳九,我和爹爹依著你的交代,去見段先生,果然他這次接待了我們,甚至當(dāng)日就為我們進行了尸卜術(shù),他躺在葬坑里,呆了一整夜,然后被人重新拉回陽間?!?p> “他告訴我們,娘親絕對活著,之所以下落不明,那是有人故意施術(shù)掩飾了她的陽氣,以至于大小六壬易算扶乩,都無法得知她的下落,但當(dāng)我們問他確切地點時,他直言,一切不可直說,這是尸卜的規(guī)矩。”
“然后他又對我們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問我們從何處而來,便折返何處,此行必有收獲。我和爹爹一想,那日跟你在翟陽縣衙道別后,就直接找他來了?!?p> “于是我們就又回來了,”方釗插嘴道,“整個縣衙,能耐最大的就只有陳先生了,所以我們父女倆兒便在此候著陳先生?!?p> 陳九一怔,腦海立刻浮現(xiàn)段金言偷奸?;哪印_@皮球踢得實在是好,自己一不會算卦,二不會占卜扶乩,到哪里去尋孩子她娘?
心里暗罵了一句,老搗藥杵子。
不過,仔細(xì)回味一下段老鬼的話,倒是滴水不漏。難道說,自己的某個舉動,會讓方夫人重現(xiàn)人間?
想到這里,陳九臉色一正,謙讓道:“方員外此番話,折煞小可了,既是尊夫人的下落在此,我當(dāng)然想早日見到你們團聚,不過我們都不能預(yù)示將來之事,便不能刻意為之,平日怎么過,現(xiàn)在就還怎么過。”
方釗欣然點頭,“甚是有理,甚是有理,聽陳先生一席話,令在下茅塞頓開?!?p> 您可得了吧,陳九暗地?fù)u搖頭。
方樂清說道,“陳九,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正如你剛才說的,不能刻意地去做某些事,反倒添亂?!?p> 她頓了一頓,道,“那么,你現(xiàn)在要去干什么?”
“我去內(nèi)衙應(yīng)卯上崗?!标惥判牡啦缓?,看這小娘匹如此,莫不是我要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吧?
“那好,你上街巡視之時,我陪你一塊?!?p> 臥槽,怕什么來什么……
陳九滿臉嫌棄地看了一眼方樂清。
方樂清怕他不答應(yīng),急急說道,“我擔(dān)心娘親,巴不得早一點知道她的下落,你大可不必理我,把我當(dāng)成空氣路人都行?!?p> 話都講到這個份上了,陳九也拉不下臉拒絕,心里嘆了口氣,接管馮家產(chǎn)業(yè)并不容易,流程繁瑣,而方家精于此道,于是嘴上說道,“那,請隨意?!?p> 方釗員外興奮得直搓手,“好,好好,甚好,有勞陳先生了,我眼下回方家商行,陳先生,以后如果用得上我,刀山火海,在所不辭,清兒,你聽話,千萬別耍小姐脾氣?!?p> 方樂清嬌嗔道,“爹,我什么時候有小姐脾氣了?”
聞此,陳九立刻回想到三月十三那日,山神廟避雨,若不是給她提供敲門磚的情報,這方樂清也不知道要執(zhí)拗到什么程度。
這種人,還是敬而遠(yuǎn)之吧。
方釗屁滾尿流的走了。
陳九也正想離開。
這時,李益之咳嗽兩聲,問道,“陳九,宋捕頭說你昨天調(diào)查馮家,懷疑暗中有人作祟,眼下可有眉目?”
陳九回道,“回稟大人,正在調(diào)查中,不出意外的話,兩日之內(nèi),便有結(jié)果?!?p> 李益之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好,你今日不用巡視管區(qū),宋捕頭會調(diào)別人暫替你的崗位,你繼續(xù)調(diào)查。”
出了花廳,方樂清尾隨陳九,來到內(nèi)衙六房。
這里凈是糙爺們扎窩的地方,此時,來了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不管兵房、吏房,戶房、刑房、工房、禮房還是捕快房,漢子們俱是停下手里的活兒,對方樂清上下打量。
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嬌娘子衣著華美,乃是大戶人家,怕是耳墜上一顆珠子,就得讓他們不吃不喝干兩年了。她,居然老老實實跟在陳九后面?
陳九還一臉莫名其妙的嫌棄?
這小子,瘋了還是飄了?
方樂清對差吏投來的眼光,無端厭惡,不由得柳眉倒豎,剛想訓(xùn)斥他們,話到舌尖,生生咽了下去。
“頭兒,我要領(lǐng)一張傳票,”應(yīng)了卯后,陳九向宋大郎請示。
“這么快就有進展了?所拘何人?”宋大郎一喜。
陳九壓低聲音道,“馮家大少爺馮文遠(yuǎn)。”
“這?”宋大郎一愣,暗里想道,馮家上下,也就這么一個能喘氣兒的,居然要拘他?他被你打得臥床不起,怎么拘?
“請頭兒放心,這拘票只是備用,我昨日對這廝下了通諜,他若是按我的話做,方得罷了,若是不肯,他的罪孽可以死上十次八次。”
“莫不是他?”宋大郎也小聲道。
陳九微微點點頭。
“你先等等,我請示一下縣尊大人?!?p> 畢竟,馮家是翟陽縣極有排面的,昔日和李益之關(guān)系甚好。那次,陳九狂性大作,痛打三惡少,若不是方家出面,早被投入牢中了。
這兩日,整個翟陽縣都在街談巷議,若是馮家大少爺有嫌疑,更是火上澆油。
宋大郎急急出去,少頃,帶來一張拘票。
“不曾想李大人答應(yīng)得如此利索?!彼未罄裳凵竦貪M是玩味。
陳九接過,揣在懷里,大步出了縣衙。
方樂清像小尾巴一樣,緊緊跟著。
眾衙差面面相覷,目送他們,一時百般滋味。
剛出衙門,方樂清似想到一事,拍手說道,“陳九,說到馮家,我倒想起一事?!?p> “……”
“我與爹爹回翟陽,看到馮家的馬車了,那馬車行得甚快,與我們的車相對而行,竟是去鄰縣翟華,也不知車上坐的是誰,招呼都不跟我們打一個?!?p> “沒有看錯?”陳九心里一動。
“我方樂清瞟過一眼的東西,就不會忘,”方樂清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