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常年征戰(zhàn)沙場,到老也是粗鄙之人一個(gè),對這朝堂之事實(shí)在是頭疼得緊,今日還望先生能指點(diǎn)一二!”孟輕鴻說著,朝我深深作了一揖。
我知他對我改口作「先生」,是出于請教者的尊敬,便點(diǎn)點(diǎn)頭道:“既然李忠要權(quán),將軍不妨順著他,他讓人上書,將軍也讓人上書,到時(shí)朝中之聲一片倒,樹大招風(fēng),將軍再偶爾施以小計(jì),讓其飄飄然而不自知,圣上自會(huì)出手?!?p> “可是若是他拿到了虎符,再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由,該如何?”
我笑著搖了搖頭,答道:“此時(shí),就要看孟夫人,也就是樂陽長公主在圣上跟前吹耳旁風(fēng)的功夫了。吹將軍忠心愛國也好,吹李忠忤上犯下也罷,只要能讓將軍與李忠的形象在圣上眼中是兩極,再加上將軍同長公主的關(guān)系,虎符自然是不會(huì)落于李忠之手?!?p> “妙極,妙極!”孟輕鴻聽完我的一番話,忍不住拍手稱是,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若由老夫推薦賢侄去朝廷任個(gè)一官半職,以賢侄的才能,若是泯然于江湖,實(shí)是可惜!”
我苦笑一番搖了搖頭,回道:“將軍便饒過小可吧!小可只愿在江湖中瀟瀟灑灑過一生。”
孟輕鴻聽后哈哈一笑,道:“賢侄既沒這番打算,老夫自不會(huì)強(qiáng)求。今番解了心結(jié),老夫也要盡快回去處理才是,賢侄既然就在XZ擺攤算卦,不若便就在這孟府住下吧?!?p> “幫孟將軍解決了煩憂,小可也該向孟將軍辭行了,便不勞將軍費(fèi)心。”
“賢侄接下來有何打算?”
“想去京城豫州看看?!痹缇吐犅勗ブ萦兄妇盘扉嬯H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美稱,所以下山后便一路向東,一路上雖走走停停耽擱了不少時(shí)日,但總歸目的地是沒變的。
孟輕鴻聽后點(diǎn)點(diǎn)頭,又從袖口中掏了一封書信遞與我,對我說道:“這是三年前清茗道長走時(shí),留與老夫的,說若是賢侄替我解了惑,便交與你,看來清茗道長并沒有算錯(cuò)?!?p> 我激動(dòng)地接過那一封書信,那上面的「徒兒親啟」四字,是那樣的熟悉,一時(shí)間眼眶竟?jié)駶櫫?,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向孟輕鴻道了聲謝,便退出書房回到了房間。
我本想立馬拆開看看師父他老人家到底給我寫了什么,可幾次想把其中的信箋抽出,最后卻都放棄了。其實(shí)這兩年我一直覺得師父的離世仿若一場夢,待夢醒后,我便還在那西溟山上,由師父教導(dǎo)著功夫?,F(xiàn)下這一封可以說是遺物的東西擺在眼前,卻又讓我回到了現(xiàn)實(shí),我怕我一拆開,師父便真真正正離我遠(yuǎn)去了。
我嘆了口氣,將信封收好,隨著孟方行到正廳去用晚膳,許是我在房間有所耽擱,待我進(jìn)了正廳,孟輕鴻父女早已上座。
我向他們致了聲歉,便也入了座。我才剛動(dòng)筷子,就聽孟逐妍對我道:“兄長,明日我們再去西市的勾欄聽曲兒吧!逐妍覺得那唱戲人極有意思呢!”
我還未作答,就聽孟輕鴻道:“明日你吳溟兄長便要走了?!?p> “什么?”孟輕鴻的話音還未落下,孟逐妍便已驚詫出聲,她眼珠一轉(zhuǎn),隨即說道,“好兄長,你便再陪我?guī)兹眨珊???p> 她一雙含著煙波的眼睛看著我,聽著她帶著祈求的話語,我渾身酥軟,正要應(yīng)下來,卻聽孟輕鴻道:“胡鬧!明日我便也要返回軍中,你出門久了你母親也甚是掛念,明日你便啟程回將軍府去!”
“爹!”孟逐妍撇著嘴抗議了一聲,但見孟輕鴻一臉慍色,也不敢再多言,只是靜靜地吃著菜,臉上卻再?zèng)]了往日里的那番光彩。
待吃過飯退了席,我的衣角卻被孟逐妍給扯住了,我疑惑地看著她,只聽她輕聲說道:“今夜酉時(shí),我在咱們練劍的地方等你?!彼f完后,還未等我應(yīng)答,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我嘆了口氣,回到房中開始收拾起行囊來,但手里拿著那玉笛,思緒卻怎樣都平靜不下來。濃濃的不舍之情充斥于我的心間,此番與孟逐妍作別,我卻要何時(shí)才能再見到她?
我在房中拿著那支玉笛呆坐到將近酉時(shí),便起身朝后庭草地走去。繞過假山,正見一佳人佇立在月光之下,她的身軀在這一草一木一湖的映襯下,顯得那樣柔弱。
她許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便回過了頭來,似埋怨地道:“你這淫賊,竟叫我如此好等!”她說著與那夜大差不差的話來,臉上卻是嬌羞無限,她見我拿著玉笛,又接著道,“你是不是,想要將這笛兒還于我?”
我急忙擺手道:“我哪敢?。 ?p> “你這淫賊有什么不敢的!那日你不也……”她說著低下頭去,不再看我,也沒了后文。
我晃了晃手中的玉笛,柔聲道:“我寫了首曲兒,想吹給你聽聽看?!闭f著,牽著她到?jīng)鐾ぬ幾拢銓⒂竦褭M放在嘴邊,開始吹奏起來。
這曲兒是之前在看孟逐妍練劍時(shí)寫下來的,本想找個(gè)機(jī)會(huì)吹與她聽,卻總尋不到時(shí)間,這次倒是終于吹了出來。一曲吹罷,我見她似乎還在回味著剛才的曲調(diào),便笑著說道:“這曲兒我取了個(gè)好聽的名字。”
她望向我眨了眨眼睛,等待著我的下文,只聽我接著道:“這曲兒叫《孟逐妍》,你看,是不是極好?”
她一聽竟是她自己的名字,便沒好氣地道:“你這人,恁地憊懶,哪有用人名做曲名的?”
我笑嘻嘻地回答著:“古有屈平作《湘夫人》,今有吳溟作《孟逐妍》,豈不正正好?”
她聽著我這扯皮的話,攥起拳頭柔柔地在我胸前一砸,嗔道:“《湘夫人》可是千古流芳的楚辭佳作,你卻上哪去正正好?”
“那還是叫《水芙蓉》吧,也是正正好?!边@正正好,自然是指的那日我為她所采的蓮花。我打了個(gè)響指,笑著看向她。
孟逐妍總算是承認(rèn)了這首笛曲的名字,只聽她輕輕喚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后道:“你且閉上雙眼。”
我應(yīng)聲闔上了眼睛,心卻跳得厲害極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一雙柔軟的手臂環(huán)抱住了我的腰,然后一對溫?zé)岬拇桨曩N了上來,輕柔地啄著我的嘴唇,然后隨即那整個(gè)身子也都貼了上來。
那一瞬間,我竟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世上一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緩緩睜開眼,那一張絕美的面容便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她輕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不時(shí)抖動(dòng)著,面頰上還帶著羞怯的紅暈,我伸出手反手將她抱住,見她已將臉移開深深埋在我的胸口,忍不住道:“好逐妍,快讓我再親親?!?p> 她伸出食指抵住我的雙唇,輕聲道:“別貪心呢。”她那小巧的鼻子聳了聳,接著道,“你說我們的婚事會(huì)在三年內(nèi)定下來,我便等你三年,若是到時(shí)候你算的卦沒有兌現(xiàn),你在哪里擺攤我便跟在哪里,逢人便說你是一個(gè)不折不扣的大騙子!”
我急忙說好,輕摟著她的柳腰,在她額間落下一吻,笑著道:“我自是不能讓你壞了我的生意的?!?p> 她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頭,輕哼了一聲,說道:“你這淫賊,卻只想著你的卦攤生意!”她說著,掙脫開我的懷抱,飛也似地往閣樓逃去了。
我抬手摸了摸鼻子,看著那道此時(shí)正立在閣樓外往回望的倩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妮子,分明知曉我話中的意思,卻老愛反其道而行之。想著前些時(shí)日我與她的斗嘴,心情忽又低沉了下來,我嘆了口氣,朝仍兀自立在那的身影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