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少女一劍斬開大浪之后,雨水持續(xù)了不久,便停止了下來。而再之后,便徹底恢復了平靜。原本丁巍以為,經(jīng)歷過之前的事情之后,自己在船上將徹底成為眾矢之的。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船艙里的貴族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知道真相的少年和少女也繼續(xù)維持著孤單而冷漠的身影。至于船長和水手,即便猜到了什么,卻仿佛因為某種顧忌,而沒有傳開。
非但如此,丁巍很清楚的察覺到。那些水手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非但沒有恨意,反而多出了敬畏。
原因自然不難猜測,無非是因為神力。
然而事實上,別說少女一劍斷浪宛如神跡一般的力量。便是少年那指尖神力的威力,都遠遠不是丁巍所能相比。
丁巍想起當年丁吟被帶走的時候,那個身穿鎧甲的騎士一拳打在自己胸口。除了給了自己金黃色的神力,同時也給了自己凝聚神力的法門。
那個法門,便是冥想。
然而,丁巍嘗試過很多次,卻一次也沒有成功。而原因丁巍也很快明白了過來,他并沒有真正的信仰女神。
所謂冥想,是通過觀想女神,加深女神和自己的聯(lián)系,從而調(diào)動更多屬于女神的神力。但因為丁吟從小到大講過的故事,他原本對神靈和信仰便沒有多少好感,更別提他心里一直對當年神殿強行帶走丁吟的事情心懷怨恨。
幾乎每一次嘗試冥想,丁巍非但鏈接不到女神,反而會因為反噬而身受重傷。
不過·······
丁巍抬手,指尖再次亮起金光。丁巍心里默默想道:仿佛也正是因為沒有冥想,這部分被打入自己體內(nèi)的神力,與女神的關(guān)系仿佛越來越淡薄了起來。所以丁巍才不用和其他身負神力的信徒一樣,需要通過咒語和詠唱來調(diào)動神力。
黑人女孩不知道丁巍的心思,見丁巍用起神力,以為他想要看書。便又將羊皮卷拿出來鋪開,丁巍想了想,干脆蹲下來看書,然而卻沒有出聲,而是默讀起來,以免少女再一次找來。
不過仔細想想,如果少女能感知自己的神力,為何自己卻不能感知少女?
難道是因為冥想的緣故?
丁巍想了想,反正很長時間沒有嘗試過了,于是身體盤坐下來。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其余三指伸開,掌心朝上平放在大腿上。這是小時候丁吟打坐的姿勢,丁巍并不知道有什么用,只是覺得好看,所以之前學著冥想的時候就用這種姿勢。
首先,在心中觀想女神的模樣,丁巍選擇的事南聿角斗場里的雕像模樣。而后虔誠祈禱,口念贊語。
丁巍佯裝虔誠的隨口念了幾句。卻驀然見心中觀想的女神,由石質(zhì)的雕像緩緩變得生動了起來,等石質(zhì)皮膚完全褪去,女神的形象完全便成了人形,睜眼看來。
丁巍心中呵呵一聲,做好了受傷的準備。然而女神的目光,卻緩緩轉(zhuǎn)偏,卻是看向另一處。那里,有一團銀光閃耀。一條銀色的絲線,一頭與那一團銀光相連,另一頭,卻系在了女神握劍的小指上。隨著銀光閃耀,丁巍漸漸聽到了一些宛如咒語的禱告聲,而后銀色絲線上,有白色的光電順流而上,消失在女神的手中。
女神的身體漸漸閃爍起金色光芒,一點點金色光點順著銀色絲線落下,仿佛回饋一般進入銀光之內(nèi),讓銀色光芒變得更加明亮。
丁巍不禁嘖嘖稱奇,這五年來,他偶爾感覺狀態(tài)良好的時候,便會想著嘗試一番冥想。但卻沒有一次見到如今的景象,往往在女神形象變成人態(tài)之后,便會立刻被打出觀想的狀態(tài)。而之后要么是體內(nèi)血流速度變得極快,仿佛要爆體而亡。要么就是頭痛欲裂,生不如死。
微弱的金色光芒閃耀著,近乎不可見一般。卻不是朝著銀光而去,而是逐漸擴大,充斥了整個視野。
而后,便是再次回復。女神的模樣,依舊出現(xiàn)在視野中。
丁巍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古怪之意,他隱隱有種感覺,體內(nèi)五年沒有變化過的神力,竟然增長了一絲。
“我這算是······渾水摸魚?”
金色光芒,還在不斷落下。然而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速度,與銀色絲線都不可同日而語。其效率用千分之一形容也不為過。但對于丁巍來說,這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好消息了。以至于他忍不住差點說出那句贊美的話來:贊美女神!
但事實上,丁巍意識里回蕩的卻是另一句話:好水!
丁巍正如此想著,卻驀然見女神目光轉(zhuǎn)向了自己。丁巍暗道不好,果然視野里一陣晃動。而后,他的意識便回歸了身體。
丁巍的身體剎那變得通紅,他忍不住倒在地上,感受著體內(nèi)血液噴流,仿佛要從血管里爆開。胸口的心臟更是不斷抽動,痛苦不已!
這一次的回應,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強烈的多!
但丁巍嘴角卻大開,仿佛在笑一般,然而發(fā)出的聲音卻是痛苦的嘶叫。
“哥哥,哥哥!”
丁儀見到丁巍的樣子,大聲喊叫了起來,卻又無計可施。
之后,女孩強自定了定心神,仿佛想到了什么,跑了出去。
數(shù)千年前,希羅莫說是帝國,便是連所處的那座半島都無法代表。而南斯卻已經(jīng)成為諸神的領(lǐng)地,神殿和神靈的傳說,遍布各地。
但千年過去,曾經(jīng)被諸神眷顧而留下輝煌傳說的南斯變成了帝國的行省。曾經(jīng)的一切痕跡,都帶上了希羅的色彩,唯一不變的,只有群山之上,一次次被重新裝修的神殿。
沉重的鐘聲,一下一下的敲起,身著輕便紗衣的侍女頭頂圓盤,跪倒在殿外的廣場。殿門大開,露出里面銅塑的戰(zhàn)爭女神像。
女神像下,是神殿的當代祭司。
年輕的女祭司滿頭黑發(fā),卻不是如同希羅或者南斯常見的用珍珠帶子裝飾。而是被綁成兩個馬尾垂在身前。身上的衣飾,也并非輕紗,而是一種樣式古怪的襦裙??粗袷嵌Y服,長度卻又不夠,垂到腳腕便止住。
最奇怪的是,女祭司并非跪在神像之前,而盤坐下來,雙手放在腿上,拇指捏住中指,眼睛微閉,嘴里用奇怪的音節(jié)發(fā)出碎碎念的聲音。
“真笨!五年過去了,才發(fā)現(xiàn)法門!我還以為一直找不到你是因為當初給你換了那些錢,讓你被強盜殺了呢!”
等意識再次恢復,丁巍只感覺全身酸痛無比,他嘗試睜了睜眼睛,發(fā)現(xiàn)十分困難之后,便放棄了嘗試,打算繼續(xù)陷入睡眠。
然而,隨著意識的進一步恢復。記憶也很快浮現(xiàn),身體的知覺也漸漸回來。丁巍這才感覺到身體出了酸痛之外,還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蔓延全身。
丁巍頓時睜開眼,卻與一張白皙的面孔四目相對。
然而下一刻,視野里的面孔便開始晃動起來,而后升高,明亮的銀色鎧甲便漸漸映入眼簾。丁巍只感覺腦后頓時失重,柔軟的觸感消失,隨之便是叮咚之聲突然響起,后腦隨后便傳來疼痛之感。
丁巍悶哼一聲,而后徹底清醒過來。忍著全身的酸痛感覺,坐起身來。然而,雙腿卻麻木不已,能坐著已經(jīng)是極限。
“哥哥!”丁儀高興的抱著丁巍。
少女白皙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紅暈,但隨后就恢復如常。
“你的身體出乎意外的強壯!否則即便是我用女神神力為你修復身體,也很難將你救下來!”少女開口道,“你是英雄之后?”
“誰知道呢!在南聿城里,十個當?shù)厝擞芯艂€會宣稱自己有傳說里的英雄血統(tǒng)!”丁巍道,“畢竟傳說里的英雄,大部分都是出自古南斯!”
少女看了看丁巍的面孔,沒有繼續(xù)追究下去,而是轉(zhuǎn)而問道:“你怎么會傷成這樣?”
丁巍詫異的看了眼少女,道:“你不知道?”
少女想了想,道:“難道是,海神的詛咒?”
在神靈真實存在的年代里,人們總喜歡把遭遇的一切與神聯(lián)系起來。但凡有些不幸,都要歸之于神靈的詛咒,于是乎便要誠惶誠恐的跪地祈禱,祈求寬恕。
丁巍神色古怪起來,他沒想到少女也會這么想。
不過這樣也好,少女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丁薇渾水摸魚的事情。至于女神那邊,這么多年了,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按照慣例,應該也不會再有后續(xù)了。不過仔細想想還是挺搞笑的,一方面是女神傷了自己,另一面卻又是女神的信徒治療了自己。
“如果是海神的詛咒,倒是不用擔心!反正過些日子便到了迦基城,上了陸地。女神的神力便能壓過海神的詛咒,你自會恢復正常!”少女道,“這你已經(jīng)是第二次欠我人情了!”
“謝謝!”丁巍道。
少女看了丁巍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姐姐是個好人呢!”丁儀看著少女的背影,羨慕的道,“而且好厲害!”
丁巍卻不禁有些奇怪,女孩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像是熱心的人。但為何仿佛總是有意在幫助自己,難道只是因為神力同源?
丁巍想不明白,但也不打算繼續(xù)想下去。迦基城近在咫尺,他也很快就要迎來新的生活。
“騎士學院!”丁巍心里道,“雖然遲了五年,但我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