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衣皇族不可侵
深居郡君府的明慧郡君要出府了。
江洲城內(nèi)百姓都趕著熱鬧聚集到了天街,這郡君出府是要去大江府上拜訪,大江府就在天街上,與小江府一東一西坐落于天街兩端,像是兩道鎮(zhèn)守天街的關(guān)口,掌控著江洲大半的經(jīng)濟(jì)命脈。
大江府上的江老爺江斯年是明慧郡君的嫡親舅舅,一年前是江洲商會的會長,永昌侯府出了事之后,大江府也遭受了打擊,退居副手,會長的位置就被小江府的江老爺奪了去。
大江府并沒有因?yàn)榭ぞ氖虑槎c郡君斷絕往來,而是在郡君來到江洲時(shí)渡口相迎、修繕郡君府、采買婢女,事事照應(yīng),倒是不曾見過郡君出府拜訪江府,說是病了,誰又知道呢,江二小姐一來江洲也病了,這來江洲的貴人一個(gè)接一個(gè)的病了,難不成這江洲的水土如此不養(yǎng)人?
午時(shí)三刻,郡君府門大開,郡君的座駕早早地候在了天街上,百姓們透過那森嚴(yán)的大門只看到門內(nèi)站滿了身穿鵝黃侍女裝的婢女,整齊的候在兩邊,低眉頷首,一動不動。
約莫過了一刻鐘,那門內(nèi)才有動靜。
“參見郡君!”
婢女屈膝行禮,齊聲問安。
要說江洲,雖然富庶,但卻從未有皇族子弟到訪過,所以這樣的儀仗江洲百姓們還是頭一次見。
一身著黛紫色如意華服的妙齡女子緩步行來,身姿動人、步履輕盈,纖腰盈盈一握、皓腕瑩白如雪,只是可惜女子戴著帷帽,看不清容顏,但只看那身姿,也能猜到帷帽下定是個(gè)絕美的人物,就是不知道有多美,那帝都里的人可都說明慧郡君之風(fēng)姿,無人能及。
再說那紫衣華服,也是令人羨慕的顏色,在北楚,紫為尊,楚為貴,百姓不得穿戴紫衣,不得佩戴南珠,違令者,視為大不敬,明慧郡君是入了皇家玉牒的,自然是能穿戴紫衣的。
那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踏過郡君府的大門,徑直走向郡君座駕,由身邊的丫鬟扶著上了馬車。
“參見郡君,郡君千歲!”
在門口張望的百姓們自然也是要見禮的,只是難免有些有氣無力,大家都是看熱鬧的居多,帶著尊敬的少之又少,也是看在了那一身紫衣的份上罷了。
“郡君出行,眾人避讓,眾人避讓!”
那帶頭的太監(jiān)掐著嗓子唱叫了一聲,百姓們沒看到熱鬧也就四處散開了,竟是連那郡君的臉都沒瞧見,也不見那郡君說一句話。
待那儀仗遠(yuǎn)去,人們才又聚攏來小聲議論。
“郡君威嚴(yán)十足啊,帝都里來的就是不一樣。”
“切,不過是個(gè)落了水的鳳凰罷了?!?p> “話也不能這么說,人家在帝都是個(gè)落水鳳凰,在這江洲還就是天上的鳳凰呢?!?p> “這混亂的江洲,豈是她一個(gè)弱女子能控制的住的?當(dāng)初的魏相也是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江洲治理成現(xiàn)在這般?!?p> “唉,你說這郡君還回帝都嗎?”
“難說啊,永昌侯府后繼無人,且看那沈三少爺造化如何了?!?p> “要我說呀,指望誰都沒用,要看上頭那位最后怎么看待侯府了?!?p> “這人都在千里之外了,這份舊情,不知能維持多久?!?p> “哎,我有個(gè)侄子在宮里當(dāng)差,我聽說,太子殿下與郡君......”
“噓!你不要命啦!敢議論太子殿下,那太子殿下豈是我們能得罪的?!?p> 那人還未說太子殿下與郡君怎么的,就被同伴打斷了話頭。
“便宜了郡君,我們江洲如此富饒養(yǎng)人,天高皇帝遠(yuǎn)的,神仙般的生活呢?!?p> “小心些說話?!?p> “開開玩笑嘛?!?p> 那人嘴上這么說,臉上卻是沒有半點(diǎn)開玩笑的意思,一個(gè)失了勢的郡君而已,說不定還要仰仗他們這些富商呢。
“圍起來!”
突然,馬蹄聲響起,一隊(duì)紅衣騎士將這群聚眾議論的人群都圍了起來。
紅衣騎士威風(fēng)凜凜,騎著高大的戰(zhàn)馬沖了過來,個(gè)個(gè)都是面露兇意,街上膽小的孩童們見到這些騎士,忍不住驚的哭了出來。
“啊,是羅家軍,是羅家軍!”
羅家軍,戰(zhàn)無不勝的羅家軍,每逢大戰(zhàn),兵士中最驍勇善戰(zhàn)的必定是羅家軍,是北楚神一樣的存在,也是江洲百姓心目中最敬佩的勇士們。
那最前面騎著汗血寶馬身穿鎧甲的高大少年,正是大名鼎鼎的羅家長孫,羅子騫。
少年一臉正色,不怒而威,一點(diǎn)也沒有在江二小姐面前的憨厚之色,活脫脫的一個(gè)威嚴(yán)將軍。
眾人紛紛低頭不敢造次,雖然不用行禮,但是百姓們臉上的敬畏之意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與剛剛拜見郡君時(shí)大不相同。
“將議論郡君之人都給我抓起來!”
少年身邊的副將揮手吩咐騎士。
“是!”
紅衣騎士齊聲答應(yīng),那聲音洪亮如鐘,震撼人心。
“將軍饒命啊,小人并無不敬之意,將軍饒命?。 ?p> “將軍,小人什么也沒說,小人只是在一旁旁聽,將軍放過小人吧?!?p> “將軍,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求將軍贖罪啊。”
“將軍,剛剛都是他,都是他在詆毀郡君,與我們無關(guān)呀?!?p> “對!將軍,就是他?!?p> “呸,你們想將罪責(zé)都推給我一個(gè)人,想都別想?!?p> ......
“當(dāng)街詆毀紫衣皇族,其罪可誅?!?p> 少年斜眼看了一眼馬下不停磕頭求饒的眾人,眼里沒有一絲寬容。
他的小郡主,尊貴無上,沒有人能詆毀。
“將、將軍,饒......命啊......”與剛才的大哭大鬧不同,這些人聽到少年將軍冰冷的話語,只能無力地顫聲求饒。
一群人被紅衣騎士綁了起來扣押在郡君府大門口。
“你們就在這郡君府大門口等著,若是郡君回府時(shí)心情好,也許能饒你們不死,若是郡君今日心情不好,那本將就要按律法行刑了。”
“這......”
地上的五花大綁的人們不知道是該喜該悲,郡君回來若是知道他們是為何被綁,心情還會好嗎?
“怎么?現(xiàn)在就想行刑,本將是無所謂,只是可惜了郡君府門口這塊干凈的地?!?p> “不不不,小的們等郡君回府,等郡君回府?!?p> “將軍,我在這里守著吧。”
羅子騫今日中午收到了思爾要以郡君身份拜訪江府的消息,急匆匆地趕了來想要護(hù)送思爾,只是還是遲了一步,卻是在街上遇到了這群詆毀思爾的人,也好,正好借此機(jī)會教訓(xùn)教訓(xùn)這些不把郡君放在眼里的人,從北楚出來時(shí)他心里就憋著一股火,無處發(fā)泄,世人都詆毀他的小郡君,他卻無能為力,此刻這些人正是撞在了他的槍口之上,但是他還不能就這樣處置了他們,他了解郡君,雖然不會對他說什么,但是她還是不希望滅口的。
“嗯,我去江府門口守著,這些人等郡君回來再說吧。”
羅子騫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騎著馬揚(yáng)長而去,身后還跟了一半的騎士。
周圍的百姓們唏噓不已,只是再也無人敢亂說一句話。
此刻百姓們才明白,明慧郡君,仍然是不可得罪的貴人,是落難鳳凰又如何,皇族之人不可欺。
“又是羅將軍啊?!?p> 人群后面,宋南知抱著雙臂看著好戲,她在郡君府門外站了好久了,在仲秋堂上就聽說小郡主今日要去見親戚,小郡主的親戚,不就只有那江府嗎,而且那江承硯火急火燎就曠了下午的武藝課,肯定是回府接見他的小表姐去了。
真是令人羨慕啊,宋南知湊近了些,站在郡君府的大門口,那門口有一塊公告牌,上面張貼著一大張通告。
“招賢納士?”
這通告昨日才剛張貼上去,路過的行人都沒注意,看到了也沒什么興趣,直接就忽略了,去考個(gè)科舉不比做郡君的賢士好多了。
宋南知挑了挑眉,這倒是個(gè)不錯(cuò)的機(jī)會。
宋南知心情不錯(cuò)地往大江府行去,這會小郡主定是沒工夫理會她的,倒也不急。
這邊思爾還沒到江府門口,就有下人候在街邊等候傳話。
“郡君來了,郡君來了!”
消息一路傳至江府里頭。
收到消息的江斯年率領(lǐng)江府一大家子候在江府大門口。
“小姐,到了?!?p> 西玉在思爾耳邊輕聲說道。
“嗯?!?p> 西玉掀開了簾子率先跳下馬車,思爾把手放在西玉手里踩著凳子下了馬車。
門口烏壓壓地站著一堆人,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怎么想都想不起來的記憶。
這也是思爾一直不想來拜訪的原因,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不知要怎么去對待,舅舅他們是真的沒怪侯府、沒怪自己嗎?
“小漪啊,病是好全了?不記得舅舅了吧?!?p> 他們并沒有跪拜思爾,這個(gè)自稱“舅舅”的中年男子大步朝思爾走了過來,眼里是藏不住的關(guān)切和欣喜,宛若......宛若思爾是他們許久未歸家的女兒一般,盡管他們很久沒見,但是他們沒有一絲陌生、恐懼、和嫌棄,思爾一時(sh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一聲“舅舅”就這樣卡在喉嚨口。
“哎呀,在這大門口站著像什么樣子,先進(jìn)去吧?!?p> 從舅舅身后又上來一中年美婦,思爾瞧著她與承硯有些相似的臉龐猜測她便是舅母白氏。
“對對對,來,小漪,我們家里去?!?p> 思爾悶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舅舅舅母進(jìn)了大江府里。
思爾瞧了瞧大江府上的景色,不由感嘆,要不說大江府財(cái)可敵國呢,她看著腳底下的漢白玉鋪成的小道有些發(fā)愣,北楚帝宮怕是都沒有這般奢華。
“小漪,來舅母身邊?!?p> 白氏拉過思爾的手將她按在她身邊坐著,榻上坐著思爾和白氏,還有對面的江斯年。
西玉皺了皺眉想要阻攔,思爾輕輕罷了罷手,西玉見狀,乖乖地退到一邊。
“哎呀,這是西玉姑娘吧,別客氣,坐著吧,你是小漪的親近之人,就是我們大江府的一份子,不要拘那些禮,來,上座?!?p> 白氏見思爾沒有介意,笑意愈加明顯,也沒有被西玉阻撓的惱怒之意,只是對西玉更加禮遇,指著左上的高座對西玉說道。
“夫人說得對,西玉姑娘莫見外,坐吧?!?p> 江斯年也伸出書作邀請之意。
西玉從不聽別人的吩咐,直到思爾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才端正地坐在左上首的位置。
思爾伸出手,將帷帽摘了下來,啞著聲音對她們叫喚了一聲。
“舅舅、舅母安好?!?p> “哎,哎。”
江斯年和白氏只一個(gè)勁地在那里應(yīng)著,思爾看見江斯年堅(jiān)毅的眼里似乎有了水光,她那顆“呆滯”的心都有些震撼,這是她的......家人啊。
“小表姐,嘻嘻?!?p> 江承硯嬉皮笑臉地對著思爾打招呼,他這一下倒是緩和了一下氣氛。
“嗯,曠課了?”
思爾在仲秋堂日日都能見到江承硯,倒是對他的臉有幾分印象。
“對呀,小表姐都不跟承硯說今日要來,不然我早上也不去了,就在家候著小表姐?!?p> “我昨晚著人通知了舅舅舅母,怕是舅舅舅母故意瞞著你的?!?p> “要你這皮猴子在這府上有什么用,還不抓緊了在府學(xué)多學(xué)點(diǎn)東西,以后可就沒機(jī)會了?!?p> 白氏斜睨了一眼江承硯嗔罵道。
“小爺我早就學(xué)識飽滿了,也不差這半天的?!?p> 江承硯也不怕他親娘,一副賊牛逼的樣子。
“給老娘安分點(diǎn)!”
白氏看不過去,一巴掌打在江承硯背上。
“知道啦知道啦!”
江承硯挨了巴掌,收斂了不少,但還是滿臉笑嘻嘻的。
“餓壞了吧,我讓廚子做了不少菜呢,待會可得多吃點(diǎn)?!?p> 府學(xué)早上下了課就是午時(shí)了,思爾又去郡君府換了一身衣裳,確實(shí)是有些遲了。
“是有些餓了?!?p> 思爾并不貪口腹之欲,但那堂中飄出的飯菜香味和府上人的熱情,讓她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