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她的那一剎那,滿眼憤恨轉(zhuǎn)換成無限柔情,我最親愛的額娘,原來你年輕的時候是這般漂亮!雖然身材還沒完全長開,滿臉稚嫩的神態(tài),一雙秀目明艷動人惹人憐愛。
我遲疑了,如果此刻在額娘面前殺了她的親姐姐,她這一輩子都走不出陰霾。就在我遲疑的檔口,額娘的叫聲引來了滿府守衛(wèi),我被包圍了。我一手捏著杏貞的肩膀,一手拿著匕首控制著她往后退,一路退到院子中。
“這位壯士,我求你不要傷害我!”杏貞絕望地朝我呼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只求你不要傷害我!”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如果一刀結(jié)果了杏貞,我就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大清就有救了,哪怕死也值了??墒穷~娘正在看著我,她前世為我飽受生離之苦,作為兒子而言已是大不孝?,F(xiàn)在我又怎能造就她一生的惶恐呢?
“你這歹人還不快放了我家大小姐!”小里拿著武器歇斯底里地沖我咆哮道。
我額娘也向我跪下來,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我,哭訴道:“這位好漢,請您放了我姐姐吧!前些年我害得我姐姐差點(diǎn)喪了命,求您放了她吧!我不知您與我葉赫那拉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是葉赫家的女兒,我愿意與我姐姐交換!”
我瞬間淚崩,眼淚浸透了我的黑色面紗,額娘啊額娘,你若知道她將來是如何對你的,你就不會護(hù)著她。我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用渾厚的聲音對額娘道:“二小姐心善,但不是人人都如此,這位大小姐就未必了,我一看她的面相,就知道她將來必定是惡貫滿盈之人,所以我要?dú)⒘怂??!?p> “哈哈哈!”杏貞忽然失笑出聲,“此言甚是荒誕,你又不是神仙,豈能未卜先知?我將來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我是待選秀女,殺了我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承擔(dān)得起嗎?想想你的家人,你忍心讓他們遭此橫禍?”
“別跟我提家人!”我的語氣急促,“我沒有家人,我最親最近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葉赫那拉杏貞,你這個老妖婆!”我一用力那把匕首已經(jīng)劃破了她腹部的肌膚,鮮紅的血液已經(jīng)染透她的寢衣。
她忽然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我,在她臉上沒有感到任何疼痛,我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下定決心要恢復(fù)鷹身逃離這里,忽然一道火光沖天,和我對峙的護(hù)衛(wèi)紛紛喊著院里走水了。就在此時一個蒙面人一腳將杏貞踹倒在地拉起我的袖子,就要帶我逃離這里。護(hù)衛(wèi)們分成兩隊,一對去救火,一隊對我們?nèi)浩鸲ブ?p> “別追了,讓他走!”杏貞虛弱地說道,她表情痛苦地捂著腹部,在妹妹的攙扶下站起身,朝我們消失的地方走了兩步。
“可小姐,他要?dú)⒛?!”小里不可思議地說,仍沒有讓守衛(wèi)停?。?p> “我說了,讓他走.....讓他......走!”杏貞強(qiáng)調(diào)道,說完便昏死了過去。
那個黑衣人帶著我一路逃到安全地帶,他才取下他的面巾。
“阿線怎么是你?”我的語氣一路飆高,“你來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再危險阿線也要去,阿線要與您同生共死!”
“你呀!”我無奈的搖搖頭,又想起葉赫府的走水事件,走上前幾步直勾勾盯著他,冷冷道,“那火是誰放的?”
“是李掌柜帶著咱們的活計?!彼氯菒牢?,聲音低到像蚊子哼哼。我腦子嗡嗡作響,連掌柜和活計都牽扯進(jìn)來了,萬一老妖婆報官牽扯到大家該如何是好。
我急忙帶著阿線回來府里,讓伙計們將當(dāng)夜穿的衣服用的東西全部集中在一起銷毀。還集體編造了一套不在場證明,以便日后搪塞官府。
一日,兩日,三日。
七日,半月,二十日。
刺殺事件都過去一個多月了,葉赫那拉府還沒有任何動靜。我想不通,秀女被刺殺這等大案,老妖婆為何不報官呢?
我坐在新開設(shè)的分店的大堂里,看看各類點(diǎn)心的銷售情況。數(shù)我研制的新品海棠玫瑰香糕銷售的最好。海棠玫瑰香糕是用上等海棠花瓣,玫瑰花瓣,混合牛乳小麥粉白糖蒸制而成,細(xì)膩的糕點(diǎn)里能吃出兩股不用的花香,它是官宦女眷的最愛,在京成里一日能賣出數(shù)百盒。
申時的時候,我看完賬冊準(zhǔn)備離開,一個二十出頭的身著華服氣宇不凡的男子走入了殿內(nèi),跟他進(jìn)來的還有一個娘里娘氣的人和四五個壯漢,那四五個壯漢一進(jìn)入店內(nèi),就分別站在四個角落里,像是要占據(jù)最佳地理位置。
此人一定來頭不小,我又走上二樓的房間里,觀察店里的一切。
“小二,給我們少爺上點(diǎn)最好的糕點(diǎn),最好的茶。”那個娘氣的人,用尖銳的聲音招呼道,接著扶著那位少爺坐到了雅間里,他走了的樣子和身形動作跟阿線有些相似,我有觀察到那位少爺有點(diǎn)跛腳,再看看他那跟我阿瑪相似的容貌。難道他就是我四伯父,當(dāng)今皇上愛新覺羅奕詝。
我連忙站起身,走到后廚從小二手中接過茶盤,準(zhǔn)備親自送過去。經(jīng)過上次事件葉赫府一定加強(qiáng)了守衛(wèi),現(xiàn)在恐怕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jìn)去,再有半年老妖婆就要進(jìn)宮了?,F(xiàn)在這么尊貴的“客人”送上門,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我端著東西準(zhǔn)備進(jìn)入雅間,守在門口的彪形大漢攔住了我。好一通搜身,我猜的果然不錯。
通過的安檢我笑臉迎人地進(jìn)入了雅間,一邊把東西擺在桌子上,一邊吆喝道:“這是我們店的紫薯糯米球,流沙奶香瓜,相思蜜豆羹,還有我們店的招牌海棠玫瑰香糕,再配上一壺碧螺春,客官,請慢用!”
我正準(zhǔn)備離開,那個太監(jiān)一樣的人朝我道:“看您這衣著打扮不是店小二吧!”
“客官,我是店里主事的!親自來招呼你們!”我低頭謙卑地道。
“還算有眼力,來,給我們少爺布菜吧!”
“得嘞!”我笑臉迎人地拿起了筷子夾來夾去,我還是第一次這樣伺候人。
那個少爺吃了一口相思蜜豆羹,贊不絕口道:“入口香糯,回味無窮,這里頭加了什么好玩意?”
“好玩意倒是沒加,加的是心思和功夫。精選紅小豆需文火煮兩個時辰,才能達(dá)到入口即化的效果?!蔽掖鸬?。
“這碗羹叫相思?”那公子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好像再問我,有好似再問他自己。我為他布好了點(diǎn)心,倒好了茶,便退了出去。這使店里來了三四位道姑打扮的女子,她們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道袍,神情嚴(yán)肅地走進(jìn)了我的店里。三個人叫了一疊廉價的酥餅和一壺清茶,坐在挨著四伯父雅間的地方。
這幾個女子一邊吃一邊朝雅間看,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本來約阿線去郊外練習(xí)拳腳功夫,可現(xiàn)下店里來了這兩撥奇特的客人,一時半會兒我是走不了了。
我走到柜臺前刻意擺出一副看賬本的模樣。一輛馬車從店門口呼嘯而過,搞得滿天塵埃,那三個女子好像約好似得抽出了藏在衣服里的兵器向雅間攻去。剎那間與那位公子的護(hù)衛(wèi)廝打在一起。
那位公子顯然已經(jīng)被嚇壞了,他面露驚恐之色,一瘸一拐地從雅間逃到了大堂里。我的點(diǎn)心鋪一片狼藉,柜臺上的點(diǎn)心散落一地,伙計們也被嚇得四散而逃,李掌柜一把拉住我像一只泥鰍一樣,一溜煙兒鉆入了柜臺里。
“狗皇帝!今日我們就要取你狗命,以慰我們白蓮教先賢們的在天之靈!”
我聽得心寒膽戰(zhàn),這幾個道姑竟要刺殺皇上。李掌柜緊緊攥著我的胳膊,他的手汗已經(jīng)浸透我的袖子。他對我耳語道:“老板,現(xiàn)下如何是好?”
我斜眼瞟了一眼我們店的后窗戶,謝天謝地窗戶是開著的,我拉住李掌柜用一張桌子作為掩護(hù),漸漸移動到窗戶邊,我抬頭朝窗戶看了看,示意道:“老李,趕快走,去報官!”
“老板,你呢?”老李倉皇道。
“別管我,你快走!”我一把將老李推了出去,那幾位道姑專心致志地在搏斗,絲毫沒有注意到我,不行,皇上的護(hù)衛(wèi)快堅持不住了,怎么辦?
我抽出藏在柜臺下的一柄青鋼劍,那是我準(zhǔn)備刺殺老妖婆的。我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救皇上呢?倘若皇上死了,老妖婆就不會入宮,這也是拯救大清的另一種途徑??赡钱吘故俏也赴?!我阿瑪?shù)母绺?,他與我血脈相連豈能見死不救?
內(nèi)心經(jīng)過激烈地掙扎,我還是提這劍沖了出來,只見皇上的守衛(wèi)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那個舍人也被人一劍貫穿胸口?;实鄣乖诘厣希直郾淮塘艘粍?,血流不止。
為首的道姑提著劍向皇上刺去,皇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我一個疾步?jīng)_到皇上面前,擋住了道姑的劍鋒。我從懷中抓了一把小蘇打朝她們?yōu)⑷?,屋子里頓時迷霧重重。我扶著皇上跑出了殿外,高喊:“有刺客,有刺客!”
街上的行人,買東西的商販紛紛四散而逃,竟沒有一個對我們伸出援手。怎么辦?我一邊扶著他跑一邊想,這里離皇宮十幾里地,那三個道姑馬上就會追來。
我讓皇上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塊帶血的布料,扔到了皇宮方向的路上,我們則往反方向跑去。這一招聲東擊西并不高明,我只盼望著她們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樣我和皇上就有得救了。
那三位道姑并沒我想象當(dāng)中那樣容易欺騙,她們并沒有朝皇宮方向追。而是朝我們跑得方向打探,她們也很小心,因為李掌柜帶著官兵趕來了,阿線也來了。阿線本來去店里問問我為什么沒有去練習(xí)拳腳功夫。
“李掌柜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阿線看見店里一片狼藉,又尋找不到我的身影,急忙道,“老板呢?我們老板在哪?”
“店里有刺客,老板助我離開,他讓我去報官,后來老板......老板就不見了!”老李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顯然沒從死里逃生的驚慌中緩過神來。阿線見問不出什么,他很擔(dān)心我的安危,便一躍上了馬,要去尋找我的下落。
我扶著他向城外行走了一公里,我本想雇一輛馬車,可是剛才打斗的時候?qū)⑸砩系你y子銀票全部遺失了,身無分文,哪個車夫愿意載我們一程?
我忽然感覺身體一沉,原來是他昏迷了,我趕緊讓他躺在地上。扯下衣服的一角為他包扎傷口。幸虧血止住了,不然不用等刺客追來索命,他就會血盡而亡。
過了一會兒,他依舊沒有醒的征兆。忽然我聽到了遠(yuǎn)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的靈魂是鷹,鷹的視覺和聽覺是非常厲害的,因此我辨別出這腳步聲就是那幾個刺客的。
不行,得趕緊走,我本打算背起他逃命,可他的身體和我前世一樣沉重,不愧為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族中人。怎么辦,這么下去我也活不了,這可怎么辦?我難道要拋棄他嗎?
我腦袋里閃過這個念頭,那樣我或許能夠茍且保全性命,可這般不顧道義的行為我與那個讓我深惡痛絕,處之而后快的老妖婆有何區(qū)別。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半拖半拽勉強(qiáng)才把他弄到草叢里,然后抓起一把雜草撒在他身上,我也趴在草叢里,手里拿著青銅劍一動也不動。草叢并不算高,刺客是年輕女子,目力不差肯定會發(fā)現(xiàn)的。
就在這時候,一輛馬車向我們駛來,我激動萬分地跳起來,伸手將它攔。
那馬車的主人似乎看到了我們,她讓車夫停下了。
“好心的主人,我們是做生意的客商,路遇劫匪,逃難至此,不知您能否施以援手,載我們一程?”我氣喘吁吁地跑到馬車跟前,汗水已經(jīng)浸濕我身上那件厚重的棉襖。
“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公子快請!”馬車?yán)飩鱽砹艘魂囂鹈赖穆曇簦覀冊谲嚪虻膸椭律狭笋R車,車上是一位年輕女子,穿著非常怪異,好在我前世見過西洋人,他們那里的姑娘都愛穿拖地長裙,可這是咸豐年間,這姑娘的長相不像洋人,反而像江南水鄉(xiāng)的女子。
奕詝還在昏迷著,那姑娘熱情地查看了奕詝的傷勢,她剪開了奕詝的袖子,打開了一個木匣,木匣里有許多瓶瓶罐罐,和一沓干凈的紗布。她熟練地為奕詝包扎好了傷口,對我道:“這位公子的傷口雖深,卻沒傷到經(jīng)脈,不日就能痊愈?!?p>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劫后余生的我仍然心有余悸,“敢問姑娘高姓大名,日后我們一定報答!”
“不敢不敢,舉手之勞而已!我叫懿爾胡!”她大氣地向我伸出手,仙者曾經(jīng)告訴我,握手是基本的禮儀,我拋開世俗觀念與她握了握手。
“姑娘是外國人?”
“并不是,我父母都是中國人,我只是在美利堅留過幾年學(xué),公子也可以稱呼我為胡懿爾!”胡懿爾道?!肮?,你們要去哪?”
還沒等我回答,我們的馬車就被人攔住了,我聽聲音就知道是那幾個道姑。我表情凝重地朝胡懿爾搖搖頭,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她朝我微微一笑,掀開簾子的一角,朝外面道:“是何人攔我的車?”
“不好意思啊小姐,我們懷疑我們追捕的逃犯就藏在這輛車?yán)??!鳖I(lǐng)頭的道姑憤憤道,眼睛不停地朝馬車?yán)锟慈?,我屏住了呼吸?p> “這位姐姐真是說笑,我一個姑娘家的車?yán)镌趺磿刑臃改兀窟@要是傳出去,我的名聲往哪里擱?”胡懿爾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識相的就請離開。”
“我看你是給臉不要臉??!來人,給我搜!”
“大膽,我是皇貴太妃的外甥女,也算是當(dāng)今皇上的妹子,我看誰敢!”
“喲。又一個狗皇帝的親眷,小妞,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完那一群道姑沖著胡懿爾一擁而上,涌上來的一瞬間,那些道姑都捂著受傷的肩膀,手臂倒在了地上。我們也不敢耽擱,趕緊駕著馬車逃離了這里。
“你剛剛用得什么武器?”
“西洋火槍!”她將火槍收入腰間的挎包中,無奈地嘟了嘟嘴,”這本是我?guī)煾纲浻栉曳郎碛玫?,他多次告誡我此火槍威力巨大,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示于人前。“
我頓時恍然大悟,當(dāng)年八國聯(lián)軍就是用這新型武器對我們大清燒殺搶掠,最可悲的是,我們清朝因為閉關(guān)鎖國,直至清末還用冷兵器對對抗人家的洋槍洋炮。
“剛才你說你也是皇族?”
“是?。 彼院赖嘏闹馗?,“皇貴太妃是我姨母,當(dāng)今陛下也是我名義上的表哥,我們一起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