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重要,就像是牽引著每個人命運的針線。
而命運,就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鎖鏈。少了一環(huán)也不行,命運的鎖鏈不能也不會有斷裂。
秦悠按照子禮所說,迅速地通過他們手里掌握的平息國在這鳳華城里的情報網(wǎng)絡(luò),將金采采的死訊散布出去,一夜之間,全城都知道了:申榭閣的第一女主人金采采已經(jīng)死亡。
整個鳳華城都沸騰了,茶余飯后都在談?wù)撨@件事。
這讓一心想遮掩喪妻之事的令峰峰,手足無措,他原定的奪權(quán)、納妾的計劃全都被打亂了。
君臺宴館也紛紛議論,早飯時、午飯時,門廊上,圍桌里,都能聽見各色人的竊竊私語。君臺宴館的繆家,耳朵里自然也收到了金采采的死訊,繆鳶和媳婦妹涯都感嘆,前些日子,還精神抖擻地在君臺宴館給他們一家擺場子,轉(zhuǎn)眼間人就沒了。
就連耳昏眼聵的繆老太太,都聽出了兒媳口中的消息:金采采死了!她一個不管事的老婆子,都跟著湊熱鬧,唏噓不已。感嘆這么一個精煉強干的年輕輕的小媳婦,怎么也命薄如此?
繆老爺對這個金家女兒的死訊也有些驚異,在一旁說:“金世兄和他夫人,得知自己女兒已故的消息,還不知道怎么傷心斷腸!”
“父親說得是。”繆鳶說。
“你們兩個也要注意愛惜著,別仰仗年輕,就逞能經(jīng)營,命若早夭,還有什么可掙得?”繆老爺子叮囑兒子和兒媳。
“謹遵父親的教訓(xùn)?!笨婙S和媳婦妹涯恭恭敬敬地答應(yīng)著。
子禮埋頭在房內(nèi)的書案上,細致地偽造金采采的手書。他凝神屏氣,面容嚴謹。他這陣仗,看得一旁的秦悠也大氣不敢出,又緊張又期待。
秦悠找到了一個平息國在申榭閣的暗線:威媽媽。金采采的奶母威媽媽,是平息國人,長期在金印族這里給平息國傳遞消息,消息遞上去也是先給秦家的。
不過,秦悠此前并不知道她是在下頭為秦家的情報網(wǎng)織線的,也是層層往下找了幾層,才找到她的。威媽媽在公一面,是接到秦家少主的命令——不得不遵從上頭下達的命令;在私一面,是和金采采多年的主仆、半子的情誼——她老人家也不希望自個兒奶大的金采采一死,其夫令峰峰就將千秋凈等女子收房納妾。于是,心甘情愿地幫著秦悠和千秋凈在其中牽線。
這金采采平時札記的手書,正是威媽媽私自遞過來給秦悠的。子禮正在拓仿她的筆跡,寫一份千秋凈的配婚手書。手書上申明:金采采收了秦悠三萬金刀,將千秋凈的身契折算給秦悠了。
“像!真像!”秦悠看著子禮仿出的三份兒一模一樣的契書,問子禮:“真是瞧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誰能想到平息國的大名士竟在假造一女子的婚書?真是委屈師兄了!”
“哎呀,沒少吃你們秦家的米,”子禮歇了手里的筆墨工具,笑著看著完成的東西,說:“如今算是抵消些你們家的人情?!?p> “多謝多謝!師兄仿出三份兒又是何意?”秦悠不解。
“自然是為了穩(wěn)妥?!弊佣Y思索,說:“先給千秋凈姑娘手里拿一份兒,我們手里存一份兒,還有一份,當(dāng)面給令峰峰?!鼻赜坡牶?,覺得穩(wěn)妥。
傍晚,千秋凈姑娘就收到了這一份配婚的手書,展開看了內(nèi)容,即刻知曉其意。早先在演繹《水圖》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個人的目光灼灼,只不過并不能分辨是誰。這斷時間,遇上了天災(zāi),眾人被困在申榭閣,《水圖》也歇了,倒是和秦悠有過幾個照面,兩人目光相對時,便覺得電光火石,一切盡在不言中。千秋凈與秦悠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幾番匆匆相見,也覺秦悠品貌具佳,只是礙于眾人,并無私話,也不敢深想。
如今,女主人金采采已經(jīng)魂銷體去,申榭閣的局面也由令峰峰一人總攬,接下來的危局,不能不教千秋凈擔(dān)憂。擇運不如撞運,千秋凈心一橫,選擇了自己的直覺。她決定主動向秦悠求救。
到了半夜,千秋凈的侍女小笛,悄悄的到秦悠和子禮的客房門口,敲了敲門,蹲身下去,將一個卷軸放在門檻前面,就走了。
秦悠雖然熄了燈,但是他一直清醒著,他有感覺,如果千秋凈也同意這安排,今夜就應(yīng)該有回應(yīng)。子禮也沒有睡著,他一樣為師弟的這件事懸心。
果然等來了。
外面廊上是明亮的,昏暗的內(nèi)室里,秦悠看見窗戶上有個人影,停在了自己房門口,放了什么之后,就輕手輕腳的走開了。他趕緊翻身下榻,半開了門,躬身將門口的卷軸拿進來。
他四處望了望,覺得沒人,就合上門,亮上光。
一旁歪著的子禮,也披著衣服湊來桌邊。秦悠打開卷軸外的布帛,展開。子禮看見了,睜大了雙眼,頻頻點頭稱奇。
“沒想到,隱匿多年的畫圣炊髯,丟失了這么久的《水圖》的真跡,在千姑娘這里?!弊佣Y看著秦悠,“看來她是答應(yīng)了你!這張圖的分量,可不亞于你的心!”
秦悠也怔怔的,愣在原地。他沒有想到,千姑娘也是如此決絕果斷,立定了心意,也就不管不顧的,將全部身家押注了。
御天臺的象限儀壞了,闌聰爬上去修,修著修著就累了,索性就坐在了四分之一的象限儀上歇息。他闔上了眼睛,閉目了一會兒,背倚著彎曲的象限儀的弧臂。待他睜開眼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透過正對著這個弧臂的、房間上方的小窗格的陽光,光線在有些昏鴉的屋子里,突兀而清晰。
闌聰?shù)亩叿路鹇犚娏艘蝗罕寂苕覒虻暮⑼K麄兊穆曇糇杂伞㈨б鈿g笑……他閉上了眼睛,反而看見了這個世界。他看到這個世界從最初的狀態(tài),迅速地膨脹。隨著孩童嬉笑的聲音和節(jié)奏……陽光雨水、日升日落……都變得恒常而穩(wěn)定,精密無虞。
“如今的災(zāi)變,就像是壞了的儀器。可能就是些微的故障,引發(fā)了這一系列的……變化?!标@聰自言自語。
第45篇時間的針線,命運的鎖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