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晴至給王猛送晚飯和止痛藥,疼痛折磨著他的神經(jīng),唯有微量的嗎啡可以稍作緩解。
“我們煮了點小米粥,還給你煲了雞湯?!彼吻缰令A備扶著王猛坐起來,被他輕輕推開。
“我不餓,你們吃吧?!蓖趺秃芮宄约旱纳眢w情況,他很難痊愈了,麻煩這群年輕的孩子照顧自己,他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
“你不吃東西怎么會好呢?”
王猛笑了下,指了指窗外的一輪皎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往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吃月餅?!?p> 月亮是很圓,光芒萬丈,皎潔無比,水銀般的月光漫泄下來,給夜晚的靜謐蒙上了一層優(yōu)雅的面紗??上в鷣碛嘈惺瑐兊某霈F(xiàn),破壞了這一美感。
宋晴至覺得今晚的行尸數(shù)量比之前都要多,她為了使王猛心安,沒有表露出她的擔憂,只是隨口問了句,“可又不是中秋節(jié)?也吃月餅嗎?”
“節(jié)日不重要,和家人在一起就是團圓況且我妻子會做,她做得很好吃,不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p> “啊?”宋晴至不知該怎么接話了,她覺得王猛有些奇怪,“那你就好好養(yǎng)傷,等你傷好了,自然可以再看見他們了?!?p> “沒那么簡單。”王猛拉住宋晴至的胳膊,眼里有動容也有憐惜,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兒一樣,“丫頭,我也有個女兒,她比你小幾歲,但和你一樣漂亮,我最近做夢老是夢到她,看見你就像是看見她了?!?p> 宋晴至在電影小說里看到,但凡有角色說這種話,恐怕就預示著要下線了,反正不是什么好的預兆。她的心一緊,尋一些來安慰他,但是王猛卻搖搖頭,早將一切都看淡了。
他輕聲吩咐道:“宋丫頭,還要麻煩你一下,把柜子上的那把槍拿給我?!?p> 宋晴至起身取過放在柜臺上的王猛的配槍,交給了他,不解他要干什么。
王猛摩挲著心愛的配槍,眼神眷戀,仿佛手里的不是一個冷冰冰的物件,而像是情人嬌嫩的皮膚,非常的不舍。隨后他做出了一個讓宋晴至意料之外的決定,他把槍送給她了。
“我從警二十幾年了,這么多年我開槍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多來,現(xiàn)在看來才是等到它的用場了,我送給你吧,我留著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
“給我?”宋晴至更加不安了,她不敢伸手去接,“我不會用槍,你給我也沒有用啊……”
王猛沒聽進她的拒絕,卸下彈匣看了眼,里面有三顆子彈,他又送了回去,繼續(xù)說道:“這是老式的54手槍,現(xiàn)在不多見了,殺傷力很大,你用起來要小心后坐力,和袖珍手槍不一樣。你得習慣一段時間才能用好……怎么不拿去嗎?”
“我……你真的要給我嗎?那你自己怎么辦?”
“給你啊,我留著也沒有用了,這些鐵疙瘩總得有人使用啊,我看他們也教過你開槍,你會吧?這年月槍械可能是早期防身最好的武器了,要是落到心術不正的人手里,也是歪路子用,不如留給你的好。”
王猛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老式手槍,雖然保養(yǎng)很好,經(jīng)常握著的地方已經(jīng)磨損了,他笑著說:“我還有一把呢,這才是我的老伙計。”彈匣里也有三顆子彈。
宋晴至不知為何,卻覺得他是在提醒她要警惕趙若正,“王隊長,老大和趙哥其實是好人,外面都是謠言,他還救過你,他們不會傷害我的……”
“你以為我在說他們?”王猛愣了愣,笑起來,“宋丫頭,曲云松是將軍后人,趙若正也是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你怎么會認為我相信他是混黑道的?”
“什么?”宋晴至瞠目結舌,她頭一次聽說。
“我是讓你防著行尸走肉的怪物,這個世界要亂了,女孩子在這樣一個世界里非常危險,你要學會自保,不然……”
王猛抬手要撫摸她的臉,但抬到一半,許是牽扯到了傷口就放下了,“真實的世界遠遠比你看到的熒屏假象殘忍多了,你拿好,記住我說的話,好好保護自己,我希望你們都能平安走出去。”
宋晴至接過槍,沒注意他語氣的不同,“可為什么要給我,這把槍在老大手里效果不是更大嗎?或者給趙哥也行。”
“你就不用管他們了,等我好一點了,再教你保養(yǎng)的方法,再好的槍也要學會保養(yǎng)。你雖然沒有當過兵,但是我覺得你不輸給他們,給你也不算辱沒了?!?p> 王猛端起涼了的粥喝了一大口就放下了,他的扁桃體發(fā)炎很厲害,吞咽有點困難,主要還是靠點滴續(xù)命,吃點營養(yǎng)的流食,大部分食物他都吃不下去了。
54式比曲云松的掌心雷大很多,而且很沉,宋晴至拿在手里就像是接過了一個令人不安又興奮的任務,她很感動,擔心自己能不能用好,最擔心的還是王猛的情況,每況愈下形容也不為過。
“再強大的武器被發(fā)明之初都是為了人類的自保,不然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但是你記住,世界大亂,你就是殺了人也不要緊?!?p> 王猛對上宋晴至驚訝的目光,眼底浮現(xiàn)出閱盡千帆的滄桑,還有一絲對于人性的無奈,“君子之刃,仁義戒尺。惡人屠刀,怨魂無數(shù)。只要你問心無愧。真正的法庭已經(jīng)消失了,你心中的一桿秤,才是法庭的響錘?!?p> 宋晴至將他的話牢牢記在了心里,她現(xiàn)在對于未來只是覺得迷惘,然而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體會到王猛的預測的世界,失序且混亂。既定的所有規(guī)則全部崩潰了,那是一個野蠻殘忍的世界。
饒是宋晴至在拿到這把槍的時候,告誡自己只能用來殺行尸和猛獸,保護自己保護朋友才會開槍,但是當她射殺一個人好端端的人,她也不會后悔,因為內(nèi)里爛掉的人,比行尸走肉還不如!
君子惡人,皆是人心。
宋晴至告訴其他人王猛贈得槍,曲云松卻不驚訝,只是拿起來看了看,然后將大衣內(nèi)側的左輪解下來給她了。
“你一直是用左輪練習的,用得也順手了點,也給你?!?p> 張子振看得眼熱無比,“喂,怎么她都有兩把了,我一把都沒有?”
“若正會給你安排?!?p> “那你好歹也給我一把呀!雖然我沒開過,但是開槍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
曲云松沒理他,拉著宋晴至去地下室將趙若正的一套精鋼打造,一共十二把的柳葉飛刀連著一把折疊砍刀一并給她了,這可是趙若正的私藏。
“老大,你又是干什么?”
“你不是從小練過飛鏢嗎?飛刀也差不多,多練練就行了?!鼻扑梢幻嬲f著一面將包裹著飛刀的牛皮包系在她的腰上,“以后輕易別拿下來了。”
“沒必要這樣吧?”
飛刀重得很,像個沙包墜在腰上,折疊砍刀也很沉,兩段打開,三十多厘米長。宋晴至還注意到自己帶過來的刀也開鋒了,寒光瀲滟。
“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p> 馬嬌嬌也被塞了把剔骨刀,她雙手捧著,怎么拿都不自然,長這么大還沒動過刀槍呢!她直覺事情不對了,“我們要連夜離開了嗎?”
“差不多,后面小區(qū)的怪物們已經(jīng)不安分了,你們今天去校園的時候他們就攻擊過一次,我們明天天一亮就走,這些東西能帶著就都帶著?!?p> 馬嬌嬌明白了,終于要離開了是好事,“難怪趙哥要去修理廠把車開回來,那車被改造的加了全身的鐵皮,原來的設計師估計都認不出來了。”
宋晴至第一個想到的是王猛,“我們會帶王隊長一起吧?”
“看他愿不愿意了?!鄙厦?zhèn)鱽碲w若正的呼喚聲,曲云松讓她們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就走,拿了兩把刀便上去了。
幾分鐘后,曲云松和張子振跑下來,一人背起一個武器包,“快走,我們被包圍了。”
宋晴至心頭一緊,竟然在這個時候,晚一天也好啊,她牽著馬嬌嬌跟了上去,匆忙中只拽了個雙肩包丟給馬嬌嬌。
門板和窗戶被拍打得作響,外面鳴笛聲長響,是趙若正企圖引開行尸,還有槍響,但是因為行尸的數(shù)量很多,外面里三層外三層的堵了個水泄不通。
趙若正叫喊著,讓他們走后門從小區(qū)繞出來。
“走,上樓!”
曲云松咬咬牙,放棄了一個武器包,刀劍都太重了,她沒想到這些怪物行動都變快了,不一會兒功夫就把他們包圍起來。
一樓的大門已經(jīng)搖搖欲墜,新裝上去的玻璃破碎,冷風和怪物的手臂一同涌進來,密密麻麻的像蝗蟲一樣,他們還不會翻墻。
四人跑上二樓,宋晴至和馬嬌嬌交握的手都出了汗,她望向緊閉的房間,懷疑王猛是不是也知道行尸要暴動,但是他們不能把他留下來啊。
“王隊長怎么辦?”
曲云松當機立斷,“先離開這里,找機會回來再說?!?p> 王猛的雙腿都截肢了,根本無法走路,樓內(nèi)的行尸也不少,帶著他很可能就出不去了,曲云松不得不暫時舍棄他。
宋晴至清楚情勢危急,他們當中沒人能背得動王猛,帶他突圍難度系數(shù)太高,畢竟他們不是經(jīng)過訓練的。
“準備好,我開門了?!鼻扑蓢烂C的看了他們一眼,深吸一口氣拉下保險和鎖,猛得將門打開,三個行尸立刻擠了進來。
馬嬌嬌驚叫出聲,旋即緊緊捂住了嘴,轉而捏緊了剔骨刀,她的手在顫抖,一直被保護著,直面這些行尸腿腳微有些發(fā)軟。
曲云松一槍爆了頭,張子振揮刀砍下一只行尸的胳膊。
宋晴至開了一槍,后坐力讓她的虎口發(fā)麻,手臂震痛,她趕緊換了左輪手槍,兩槍打中了朝他們過來的行尸身體,最后一槍近距離爆頭。
曲云松一刀砍掉斷臂行尸的腦袋,那顆像是腐爛蘋果的頭顱在地上滾了一圈,無神的眼睛里血絲密布,猩紅一片,頭都被砍下來,上下牙齒居然還能開合,神經(jīng)未死。
張子振胃里泛惡心,忙跳開了腳。
曲云松探頭看了一眼,走道里暫時沒有行尸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