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塵世可憐人
“紫羅汁,靈鱗蜂針,銀蘿鶴羽,暗鯛蠶絲皮……”齊韻兒將賜靈符所需的靈材清點一遍,放在桌上擺好,暗嘆一聲陳老道也夠不容易的,這些東西單拿出一樣來,她都不一定能買得起,也難為他能收集齊了。
這些日子,她已經在普通的紙張上,將此符的符文練習過數遍,早已熟記于心,閉著眼睛都能畫清楚。
前幾日,她的修為終于突破到了練氣八層,靈力神識皆有長進,畫此符時也多了些把握,是時候實踐一把。
說起來也是古符的魅力太大,讓齊韻兒手癢忍不得。
靜靜打坐一會兒,精神調整到最佳狀態(tài),齊韻兒深吸一口氣,拿起符筆。
這支筆也是從陳老道那拿的,比起她買的便宜貨強不少,從筆尖到筆桿都溢著靈氣,用這樣的符筆,制符的成功率也會高不少。
古符的符文極復雜,在獸皮上畫又不如紙張順滑,齊韻兒心里如繃著一根線,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制符的時候一樣。
畢竟陳老道收集的材料并不多,她失敗幾次,可能就要和這張古符暫時說拜拜了。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還是她擔心失敗之前練習的過多的緣故,這次古符的畫制竟要比之前的符箓要順暢不少,中間連個停頓都不用,簡直是一蹴而就。
當青玉色的符箓躺在桌上時,齊韻兒還有些不敢置信。拿在手中細看,上面華光流轉,靈力盈然,分明就是一張完成得還算不錯的符箓。
符箓皆有高中低的品階之分,同一種符箓,品階越高,效果越強。齊韻兒現(xiàn)在的水平,做出來的符箓大多也只有低階水平,偶爾會有一兩張中階的出來,想要有高階的,恐怕要到了筑基期才有足夠的靈力支持。
而古符似乎沒有這種區(qū)分,沒有比較,齊韻兒也不知自己這個算什么水平,而萬符箓中對其的描述寥寥幾句,十分含糊,齊韻兒好奇起來,想著要不干脆捏碎了這張試試?
她在制符的過程中,結合自身所學,隱約有了猜測,很想驗證一下,再加上輔助型的符箓,即便猜錯了也不會有大動靜。
正在猶豫,神識敏銳的發(fā)覺院中傳來了動靜。
此時已是深夜十分,陳老道不在了,許氏父子夜間一向不出門,是有誰進來了嗎?
推門一瞧,是許良,只見他面色惶然,形色凄凄,呆坐在石階上,手里端著一壇子酒,腳邊已經空了兩壇,剛才的動靜就是其中一壇歪倒在地發(fā)出的。
這是……怎么了?
“齊,齊姑娘?!币婟R韻兒出來,許良下意識地站起身,卻是身形一斜,若不是扶住了門框差點倒在地上。
他面色不顯,口中卻有酒氣溢出,想來這幾壇皆是入了他的肚。
齊韻兒不由皺起眉,“你怎喝了這許多?酒喝多了傷身,便是有傷心事,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體?!?p> 許良默然,對著齊韻兒,一時竟不知要說什么,此時酒氣漸漸上了頭,他閉了閉眼,又揉揉太陽穴的位置,眼底已然模糊起來。
他不常飲酒,這次心中傷懷難耐,不得已才用酒來慰藉,本想淺酌兩杯,不想沒收住越喝越多,越喝越是苦澀。
手上的力氣漸漸消散,許良意識飄遠,好似天地都一同倒轉起來,接著腳底打轉,一步未能邁穩(wěn),便要倒栽著跌下臺階。
恍惚間,許良只覺撞上了一片溫熱,雙臂被另一雙柔軟而有力的小手扶住,借著力道,穩(wěn)住了身形,抬頭一看,眼前發(fā)暈,最后記住的,是光潔白皙的額頭和一片烏青的發(fā)絲,還有鼻間縈繞的不同于酒氣的淡淡香味。
什么情況??
齊韻兒不忍看許良摔跤,才上前扶住他,結果這家伙就這么暈了,還好巧不巧的倒在她身上。
少年的下巴搭在她肩頭,渾身散著酒氣,倒說不上有多刺鼻,就是讓齊韻兒心里有些怪怪的,兩輩子加一起她也沒有和男子有這樣的親密接觸。
感受著溫熱的鼻息噴在脖間,或許也是酒氣沾身的緣故,齊韻兒少有的老臉微紅。
好在她一個修士,許良的重量不算什么,即便高了她半個頭,也能被她輕松的扶進門。
齊韻兒從未進過許良的屋子,推門進去后神識一掃,鎖定床榻的位置,幾步過去,將許良扔到了床上。
終于不被酒意籠罩,齊韻兒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許良,即便是睡夢中也不十分安穩(wěn),眉頭時不時的蹙起,臉上間或露出驚恐不安的神情。
齊韻兒看著也覺可憐,許良一個凡人,生活在修士的圈子里,一定是很不容易的。
誒,對了,他父親呢?兒子喝成這樣也不管,難道出門了?
正想著,齊韻兒瞥見了房間一角供著的牌位,微微一愣。
她這些日子終日沉浸在萬符箓中,兩耳不聞窗外事,竟不知是什么時候,許兆已經坐化了,這就難怪許良半夜飲酒消愁,沒有父親的庇護,他又要如何存活?
不知許兆給他留下了多少靈石,待這些東西用盡,恐怕也就到了他離開平輝坊的時候。
無端的,齊韻兒又想到了那個相處短暫的叫素梅的丫頭,這兩個人境遇,還真是出奇的像。
哎,皆是塵世可憐人,同是舉目無親之下,齊韻兒只希望這少年的運氣不要像素梅那樣差,好日子一天沒過,就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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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齊韻兒正在房中翻看萬符箓時,許良來叩門了。
他看起來剛睡醒,神色有些尷尬,昨日酒醉失態(tài),印象中是見到了齊韻兒,等到醒來時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似乎,是齊韻兒扶他回的房間?
一想到這,許良耳尖通紅,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我,我是來向齊姑娘道歉的,昨日多喝兩杯神志不清,若有冒犯姑娘之處,都是我的不是,甘受責罰?!?p> 一晚上過去,昨日那點尷尬的曖昧早就不被齊韻兒放在心上,這就是心大的好處了,她小手一揮,隨口道:“沒什么,不過你之后還是少喝些吧,酒雖解憂,亦傷身。”
許良聽了點點頭,道:“齊姑娘說的是,昨日已經醉過一次,我不會再喝了。”
“對了,唔,你若是一時不知道去哪,就先住在這里吧,那邊的陳老爺子云游去了,我正好打算將整個院子都租下來?!?p> 猶豫了下,齊韻兒還是說了,她知道坊中規(guī)矩,沒有修士親屬,凡人是不被允許獨自居住在這樣的院子中,他要另找地方,花費更多的靈石不說,環(huán)境也不會好。
當然,如果有修士同意留凡人居住,那林家的管事也不會強行驅趕。
雖不想讓許良覺得自己是在施舍他,可她把許良當朋友,本就是舉手之勞的事,不說又覺得心中過不去,那就只能期望許良不要誤會她的好意了。
對面的少年聽了,一陣沉默,他低下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唉,果然是被誤會了嗎,齊韻兒看他這樣子,嘆了一聲,正要開口解釋,就聽院門出傳來了動靜。
“許良可在?快給小爺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