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在力的母親,晚飯后坐不住,一個人走到前巷一位老人家闖門。誰知老人家聊天就是話多,一聊起來沒個時間。兩個老人一直聊到晚上近十點,辭別回家時,柯在力母親因年老眼花,在小巷里一腳踩空,倒了下去,把腿扭斷了,老人一時被痛暈過去。
柯在力夫妻卻以為老人在房子里睡了。一直沒在意的泡著茶。直到剛才柯在力才聽到老人微弱的呼叫聲。這是老人醒來后,忍著痛發(fā)出的求救信號。好在鄉(xiāng)村的夜特別安靜,再小的聲音也能傳到好遠。柯在力夫妻這時才發(fā)現(xiàn),老人不在屋里。夫妻兩順著聲音尋找,終于見到倒在地上的老人。原來老人是一腳踩到小巷里的排污溝,腳掌被卡住,身體向一側(cè)倒下時,把小腿、大腿的骨頭都扭斷。身上沾了不少的污水污泥??略诹涂略诠尚值芴е先俗叱鲂∠?,準備把老人送醫(yī)院去。
村里沒有汽車,用摩托車送老人著實不好辦。眾人正在躊躇之時,獨孤蘭已把自己汽車開了過來,打開車門,讓柯在力把老人抬上車??略诠π值軈s遲疑起來。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獨孤蘭。心中像是在權衡著什么。獨孤蘭一再催促,柯在功才不那么情愿的把老人抬上了車,讓柯在力跟車而去,自己卻騎著摩托車趕上。
車子開出了林樟村,田野中的路,更加黑暗和寧靜。遠處的山像巨大的黑龍爬在那里慢慢向后繻動。車窗外吹進了風,讓人打起冷顫。崎嶇的土路讓車子走得好慢,心急著救人的獨孤蘭,把汽車的油門踩得好響。坐車的人緊張的等待趕到醫(yī)院的時刻。
獨孤蘭專注著車子前行,雖然有點覺得車子越來越重,但是只要能前進,顧不了下車查看,還是猛踩油門一路瘋奔前行。
一個多小時的努力,終于把老人送到縣人民醫(yī)院??略诠﹂_摩托車沒趕上。獨孤蘭下車后與柯在力一起,抬著老人進了急診室。身后看大門的保安在叫大喚,追著讓獨孤蘭趕緊把汽車開走。
當獨孤蘭返回到汽車旁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汽車的一個輪胎早就沒氣,跑這么長的路,估計把輪胎也跑壞了。但是為了搶救輪轂,還是取出車里的備用輕便打氣機,打開車頭蓋,接好電源?!巴煌弧钡拇蚱饸鈦怼W哌^來準備再發(fā)飚趕走獨孤蘭的保安,看到這情況,或許在他眼里是新玩藝,也就不開口了,直直的站在那里看。
打了一會兒氣,獨孤蘭發(fā)現(xiàn)輪胎還是沒氣,看來應該是輪胎失掉了。只好慢慢的開著車,到街上找汽修廠去。才坐進車里,這時獨孤蘭才聞到惡臭的味道。查找一下,應該是老人身上的污水污泥帶到車上??磥沓诵捃?,還得洗車。
獨孤蘭把車修好后,卻再也找不到洗車的,實在是因為夜已深了,洗車店都打烊了。獨孤蘭只好忍住臭味,再次進入醫(yī)院,去看老人的處理情況。
到急診科一問,老人已轉(zhuǎn)入手術室,正在動手術。在長長的通道里,獨孤蘭見到柯在功兄弟兩,正各自坐在凳子上背著臉吸著煙。見到獨孤蘭走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緊緊的握著獨孤蘭的手,激動的說著感謝的話。
回到林樟村,已是快天亮了。獨孤蘭只好自己打來一桶水,把車內(nèi)擦洗干凈。這時才記起自己還沒有洗澡,趕緊到屋里沖洗起來。
天亮了,今天還有重要事情要辦。邊吃著腸粉邊打出幾個電話。通知村里有關人員,出席今天在鎮(zhèn)里舉行的招投標林樟村水電廠項目。
還沒放下腸粉盤子,遠遠只見柯克強在前面走,后面跟著哭哭啼啼的鄭美君、柯印春。不明白的還以為是出喪的小隊伍??驴藦娋褪遣换仡^理他們。很快仨人走到獨孤蘭面前??驴藦娬f要坐獨孤蘭的汽車一起去鎮(zhèn)里。話還沒說完,鄭美君哭得更加悲痛的拉住獨孤蘭的手:
“獨孤書記,你可要給我做主,人家那條件能定為貧困戶,怎就沒了我鄭美君家的?”
“美君嬸,你聽我說,你家目前是生活貧困,但是政策上我聽吃不準,還得向上級請示后再定。”
“我家都已貧困得沒法過日子了,還請獨孤書記早點定下來?!?p> 柯印春沒等鄭美君說完,搶過話頭道,“我家就兩個等死的老頭,這生活怎么過,怎就不給定為貧困戶?”
“印春叔請安靜,你家是有兒有女,而且都是收入不少的人家,條件上不互合,在入戶調(diào)查時就已向你說明過了?!?p> “我能安靜嗎?別人能定為貧困戶,我沒定下來。雖然有子女,都不來看一眼,那是等同于沒的?!?p> “扶貧政策是這么定的,不互合條件不能列入。當時已提出讓你到鎮(zhèn)里法庭去上訴子女,你卻拒絕?!?p> “有這樣說話的嗎?你怎么當書記的,讓老人去上訴自己子女,成什么話?!?p> “你不使用法律手段也可以,你能說服子女知錯改過,就更好了?!?p> “不管別的,你今天必需讓我們老倆口列入貧困戶。”
“印春叔,族里有族規(guī),村里還有村規(guī),國家有法規(guī)。政策更是有條件的,那能是某一個人說了算的?還請你老三思。如果還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另找時間咱們再細談好不好?”
“不列入貧困戶就沒得談?!?p> “今天還趕鎮(zhèn)里辦事,下午再細談吧?!?p> 柯克強很不耐煩的把他們倆趕走,拉上獨孤蘭向停車的地方走去。獨孤蘭邊走邊想,這應該是貧困戶公示引出的麻煩事。這兩戶當發(fā)現(xiàn)沒上榜時,就先找了柯克強,再跟著找到這里來。
在車上,獨孤蘭問起柯印春家,柯克強嘆了一口氣道,這該死的老頭,一開始偏愛女兒,送出了不少的東西給女兒作陪嫁。后來又偏愛大兒子,支持了不少的資金讓大兒子在外創(chuàng)業(yè)。后來小兒子成家了,自己卻老了,沒法支持小兒子,老頭就去“分配任務”,要求女兒、大兒子各家要掏出多少錢來幫助小兒子。結果大兒媳、女婿都有意見,在吹耳風下,發(fā)展到大兒子、女兒都有意見,結果一分錢也收不上來。小兒子夫妻沒得到老人的支持,就對老倆口有意見。老倆口一氣之下,找上大兒子、女兒家的門,不只吵了起來,還讓柯在功上門威嚇。一下子把親情關系變成了仇人。獨孤蘭驚訝的問道:
“他自家的事,竟然讓治保主任上門威嚇?”
“柯印春是柯在功他堂叔?!?p> “哦,原來是這關系。就算是家族內(nèi)的事,也不能用威嚇手段哦?!?p> “你看不出來嗎?他們家在力、在功、印春說話都那么沖。不開口都盛氣三分?!?p> “是有這么個味道。就不能好好說話,把問題解決了?”
“反正他家的事,越解決越亂?!?p> “這只能歸于他們家族里的思維問題了?!?p> 聊著聊著,很快到了鎮(zhèn)政府。發(fā)現(xiàn)來早了,大院里靜悄悄。辦公大樓只有207房和樓下的扶貧辦有開門。獨孤蘭他們走進扶貧辦公室,發(fā)現(xiàn)只有扶貧辦主任勞吳功一個人,正在邊喝茶邊看文件。
“勞主任早!我村鄭美君的情況,前幾周已向你反映過了,不知道上面有什么說法沒?”
“還沒有答復,我再推推?!?p> “為了趕上報時間,村里已召開村民代表會,通過其他貧困戶,并已上墻公示了?,F(xiàn)在這一戶今天早上還找上門來,哭哭啼啼的?!?p> “群眾工作就是不好做,我們在努力辦理,往往他們會誤認為我們不給辦,在卡他們?!?p> 接著勞主任關心的問起今天的招投標工作:
“你村這個項目,今天招投標總共來了幾家公司?”
“七家,都是外地的。”
“開始引進的那家北周市水電投資公司報名了沒?”
“沒有?!?p> “真是奇怪了,開始看他們公司對此項目挺感興趣的?,F(xiàn)在卻連名都不報。目前報的都是些什么公司?”
“基本上是工程建設公司?!?p> 大家停了一會兒話喝起茶來,柯克強則在一邊看著他的手機。獨孤蘭扭頭時發(fā)現(xiàn)衛(wèi)個問題,就向勞主任問道:
“哎,今天怎么不見小程上班?”
“他昨天夜里加班到下半夜,讓他多休息一會?!?p> “鎮(zhèn)里什么工作這么多?”
“下面一個部門,上面幾個部門。上面上午發(fā)出的通知,下面晚上快下班了才收到。上面急著要數(shù)據(jù),下面急著完成上面的數(shù)據(jù)。這局面天天在上演?!?p> “明白了,我這半年來,也深有感觸,有時半夜里還來通知?!?p> “所以鎮(zhèn)政府早上上班,基本沒法準時到位的。不是人員懶惰,而是工作性質(zhì)的問題?!?p> 柯克強自從進入扶貧辦,就一直不開口在一邊吸著煙和玩手機,顯得若無其事,也顯得事不關已一樣。任憑獨孤蘭與勞主任說些什么,都如當耳邊風一樣。正當獨孤蘭與勞主任在聊著,突然門外響起了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