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宇里明明只有主仆二人,可容汐卻覺得此情此景有些不大真切,她躬身為楚卿整理裙角的身子有些發(fā)僵,甚至抬頭看向楚卿的目光都是呆楞楞的。
楚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覺得這個小丫頭此時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盡管有逗弄的沖動,卻還是被楚卿勉力壓下了“怎么?不是說好了,陪我到許配人家嗎?如今我在這兒也好給你撐腰,若是等我走了,可就不是你想說什么就是什么了?!?p> 容汐緩過神來,只覺得胸口發(fā)堵,卻還是老老實實道“多謝公主垂愛,奴婢倒是有個同村的在侍衛(wèi)里當差,他已經(jīng)等我兩年了,但奴婢總想著送公主出嫁,這才.....”
楚卿有些感念,望著眼前這個年歲不的姑娘眼神出奇的柔和“我知道你是為我,但今時不比往日了,我走之前,一定要把你們都安頓好,北域路遠,我舍不得你們跟我吃苦,雖是分別,但若你們過的好,我也就滿足了?!?p> 這話更像是歷盡千帆之后的感嘆,容汐鼻頭一酸,淚水滾滾而下“公主,公主.....奴婢,奴婢不成親了,奴婢就跟著公主,伺候公主.....”她跪倒在地,將臉頰貼在了楚卿的小腿上,俏麗的臉蛋滿是淚水。
楚卿聽出了這番話飽含的真心,卻也因為這份真心,楚卿更不能讓他們過的不好,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離開中州,這和親誰愿意去誰去,她是不會去的,原身更是小小年紀為此搭上了性命,她若是不拼上一拼,才對不起原身這一條命。
所以再開口楚卿雖然語調溫柔,卻透著不容決絕的堅定“容汐,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人這一生太長遠了,屬于你自己的有很多,你不必將自己賠在我身上!”
不等容汐再開口拒絕,楚卿已經(jīng)伸手撫了撫她的發(fā)頂,壓低了音調,狀似呢喃道“你得了空,就將你那同鄉(xiāng)帶來,我也幫你掌掌眼,若是個好的,我就給你們做主!”
容汐淚眼模糊的抬起頭,只覺得此刻的公主十分陌生,她的公主從來沒有這般決斷的時候,若事不如意了,多數(shù)會哭,也會鬧,更會摔東西,雖然嬌氣但從來沒把脾氣發(fā)在他們身上過,他們都感嘆自家公主的性子,如今瞧著,卻覺得不大一樣了.....
“還有那些跟著我的,你都去跟他們說說,若是到了年紀的,有中意的,靠譜的話我都會予你們婚配,若是沒有,我也會給你們找合適的,還有沒到年齡的那些,我也會給他們重新調派活計,我會努力給你們安排好,但往后,可都要靠你們自己走下去了?!?p> 楚卿看不清容汐那雙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因此自顧自的說了自己方才因念而生的話,直到說完,才發(fā)覺容汐有些呆愣愣的“怎么了?你還是不愿意?”說著話,楚卿順手為她拭了眼角的淚痕,眼中浮現(xiàn)的亦是真切的擔憂。
容汐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待回過神,心里涌起的都是對自家公主的心疼“公主,若我們都不在,怕是旁人伺候不好您!”
楚卿笑著搖了搖頭,卻也伸手半撐著將她扶了起來“容汐,這世上沒有誰失去誰就會不行的,無人能幫我,只有我自己。眼下也是如此。你去吧,盡快處理這件事兒!我累了!”
說罷,楚卿沒給容汐拒絕的機會,轉身掀開幔帳走進了內(nèi)室,鳳從半開的窗欞吹進來,將那層層幔帳吹的蕩起了波紋,可容汐卻只看見自家公主隱約間躺在床上的身影,雖是瘦削,卻筆直,像是什么都無法擊倒她一般。
容汐對著楚卿的背影屈身行了個禮,悄聲的走了出去,此時她有再多的不舍也無用了,因為自家公主已經(jīng)有了決斷,而她能做的,只是當好自己最后一班差!再抬頭,這個掌事宮女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半點兒脆弱,又恢復了往日的嚴謹端莊。
寢殿里楚卿聽見殿門合上的聲音,翻過身將手臂蓋在了額頭上長舒了一口氣,她與原身不是一個性子,偽裝于她雖是得心應手,可如今,卻再也不是任務了,不論怎么調節(jié),都覺得心頭壓抑的很。
眨了眨眼,楚卿想起了原身,原身的幸與不幸都因為生在帝王家,幼時原身也曾期盼過可以嫁給一個翩翩少年郎,可后來出了長公主那檔子事兒后,原身就明白了天家無真情。
即便原身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年紀跟自己爺爺無異的夫君時,還是崩潰了,一口毒酒,這個花一般的少女,就這樣薨逝了。
楚卿按了按胸口,覺得有些悶,她對于原身的逝去還是可惜的,畢竟原身這個年歲也不過是初中生而已,可這個姑娘背負的卻是一個國家未來的重擔,沒有人問她愿不愿,哪怕那個是她未來共度一生的人。
楚卿抿了抿唇,提著塌邊小幾上酒壺晃了晃,這就是原身斃命的源頭,是她費勁心力繞過身邊那些人花了不少心思和銀子弄來的穿腸毒藥,楚卿看著這個酒壺很久,直到手臂發(fā)酸,方才懶散的坐起身。
她的一生目標明確,不曾走過岔路,心性雖然敏感,卻從來不曾逃避過,便是瞧了那酒壺許久,也始終沒想明白,都有膽子去死了,為什么沒膽子去拼一拼呢?
放下酒壺,擱下心中那些惆悵,再抬頭楚卿目光清明,她打算將原身親近的這些身邊人安置好了,就離開這個地方,但她如今敏感的處境,想要大大方方的是不可能了!
想著,楚卿重新翻身下地,在衣柜里挑挑揀揀起來,待她重新站在鏡子前面時,先前那身華麗的桃粉衣袍已經(jīng)換成了淡青長衫,方方正正的外衫領口處繡了兩朵雛菊,雖是清淡了些,卻襯的楚卿那張灼人的俏臉多了些端莊。
楚卿出門時,制止了幾個小宮女的跟隨,披散著簡單的發(fā)髻邁著步子出了她的延慶宮,此時已經(jīng)過了午時,宮道上宮女太監(jiān)來來往往,有的是在收空食盒,有的在做自己的差事,他們通身透著古韻,遇見楚卿時,還會在驚訝之后忙不迭的行禮。
楚卿去過故宮,可那里也只是一座空城,盡管他們聲稱復原當時的布景,可復原也只是復原而已,與如今楚卿身在其中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朱紅墻,琉璃瓦、探墻而出的合歡花,這里一切的一切都讓楚卿好奇,但好奇也只是好奇而已。
楚卿走過的每一條路都刻在她的腦海中,從人來人往走到荒無人煙,甚至楚卿還有幸見到了傳說中的冷宮,那里宮門大開,一切都是慘白毫無生氣的,就連門板都是破破爛爛的隨風忽煽,楚卿抬腳走過,還看見已經(jīng)褪了顏色的墻根下有老鼠飛速的竄過。
風不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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