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直到回屋躺下都還處于震驚當中。
“淡定!這不是寫給你的?!卑⒁滥礁嬖V自己。
“可是稱呼是阿墨,這實在太有代入感了嘛!”阿依慕抱頭羞澀。
“不對,這真的是是給阿依慕的嘛?阿依慕不叫阿墨啊,沒聽說過有這個小名兒?!卑⒁滥角逍蚜?。
這是一封送錯的情書??可是誰又能動用阿依慕萬丈閣的頂級游隼來送情書,況且還送錯了對象。
電光火石間,阿依慕覺得自己抓住關鍵了,密信嘛,自然不能寫成大白話,那么這一定是一封暗藏機關的信件,表面上是情書,實際上密碼下藏著真正要傳遞的信息,自己這個冒牌貨自然看不出來也看不懂。
哦~我可真是個天才!阿依慕不會自尋煩惱,她決定明天找機會悄悄把信給烏依古看看,也讓自己學習一下萬丈閣傳遞信息的密碼。
另一邊,蘇聿辰卻正站在窗前。月光流瀉一地,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眼瞼低垂,藏住了他幽深的眸子,手下似在心不在焉的撫摸什么,若走近一看,那赫然便是那只通體灰藍的頂級游隼!摩挲著已經(jīng)空了的信筒,他喃喃低語,
“你到底是誰?你,,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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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隊伍打早就啟程上路。這一路蘇聿辰倒是恢復了正常,只和烏依古閑敘幾句,只是這一路這兩人都在一起,阿依慕完全沒找到機會遞出自己的密信。她連騎了幾日馬,屁股已有些吃不消了,奈何她出門激動,只牽了自己的嘯風就跟了來,完全沒想到準備車轎等物,只好一路上興致缺缺、蔫頭耷腦地跟在隊伍后面。
來時行路很快,只兩天就從大都到達了靖邊城。只是這回加上了大隊儀仗人馬,更有新娘的花轎在,速度不禁慢了很多,待到夜幕降臨,還未走到原定的驛館。
“大人,看樣子今夜我們要露宿一宿了。”蘇聿辰問道。
烏依古早已想到此處,揮手叫隊伍停下,
“于祜確實不比中原,城邦之間間隔較遠,如今夜色已濃,不如我們就在此處扎營,明早再繼續(xù)趕路?!?p> 幸而出城時營帳等物為防萬一都是預備妥當?shù)模藭r開始扎營倒也不顯慌亂,不過片刻功夫,數(shù)十個帳篷整理完畢,護衛(wèi)柵欄也都安扎結束,巡防的護衛(wèi)已經(jīng)開始巡邏。正中間還有特意為安平公主準備的紅色營帳,繡著華麗的牡丹和鳳凰。
夜里的風很涼,阿依慕躺在自己的帳篷里無法入眠。身體的酸疼帶著夜的寂靜一起涌上心頭,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阿依慕想家了。
這個家不是大都里的那個家,而是現(xiàn)代小城里那個兩室一廳的家,有自己的父母。阿依慕,或者說墨墨,已經(jīng)一年多沒回家了,因為她的實驗一直出不了成果,投出去的簡歷也都如泥牛入海,巨大的壓力讓墨墨不敢回家。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為什么會跌跌撞撞走到現(xiàn)在的地步。當孩子的時候心比天高,總愿意相信自己就是世界最獨特的人中龍鳳,后來選擇了錯誤的專業(yè),被一步一步推到仿佛無路可走,每天活在焦慮和不安之中。在她不知道未來在哪里的時候,她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里的人大部分都對她很好,大部分時間里她都能過的很快活??墒撬睦镉幸环N做賊的感覺如影隨形,因為這一切都是屬于阿依慕的,是阿依慕用十八年的打拼得到了烏依古等人的真心擁戴,得到了民眾的畏懼臣服,得到了大汗的鼎力支持。
所以雖然哈桑很忠心,烏依古對她關心愛護,她還是本能地無法和他們親近。藏在阿依慕軀殼之下的,是一個孤獨的墨墨。
輾轉(zhuǎn)反側(cè)至夜半,阿依慕悲催的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些生理問題急需解決一下。其實主子的帳篷邊都配有凈房,但是她飯后直接鉆進了主帳根本沒發(fā)現(xiàn)這個隱藏功能。。。
于是,營帳周圍的樹林里,出現(xiàn)了一個吃力行走的身影。
今晚夜色濃重,云彩遮住了月亮的光芒,讓本就漆黑的林子里更加伸手不見五指。等阿依慕解決完問題站起來,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看不到營地火把的光亮了。都怪她生怕被人看到,不管不顧往里走了很深很遠,此時后悔卻是來不及了。
照著感覺中來時的方向摸索,她跌跌撞撞地在黑夜里前行,地上的斷枝和枯木很多,走起來須得萬分小心,阿依慕只在心里祈禱萬萬別有野獸出沒就好,大不了天亮后也總會有人來尋自己。
一個分神,腳下一聲清亮的脆響,“咔嚓!”
一個大斷枝被她一腳踩斷,阿依慕腳下一個慌亂,又正撞在一顆橫倒的大樹干邊,被結結實實絆了個大跟頭??蓱z這身體雖然承襲了內(nèi)功和力量,習武之人的靈敏卻仿若已隨著真正的阿依慕煙消云散,墨墨的笨拙此刻被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趴倒在地的阿依慕暗道倒霉,撐著手掌想要爬起來,卻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坐起來輕輕摸了摸,柔嫩的掌心已經(jīng)被粗糙的枝葉擦出了血跡,左腳的腳腕也有隱隱的痛感傳來。
阿依慕眼角有些濕潤了,但是此時哭泣卻沒有半分用處,趕快走出這里才是正理。就在這個時候,卻隱隱有狼嚎傳來!
阿依慕渾身打了個激靈,霎時間仿佛就有層層冷汗淋淋而下。顧不上耽擱了,她立刻忍著痛楚爬起來慌亂地往狼嚎相反的方向奔去。
仔細走著都能摔倒,何況是慌不擇路的奔逃。不過幾息功夫腳下又是一個踉蹌,
“?。 卑⒁滥降纳碜釉俅尾皇芸刂频叵蚯皳涞苟?。
沒有意料中跌至地面的疼痛,墨竹香撲鼻而來,一雙溫暖的臂膀有力地接住了她。
“小心。”
驚慌之下的阿依慕連忙掙脫起來,“你是何人?”
“我是蘇聿辰?!边@次溫暖的聲音讓阿依慕聽出來了熟悉的嗓音。
蘇聿辰與她雖然還絕對算不上朋友,卻終究是遇到一個能幫助她的人,阿依慕終于忍不住了,掛在眼角的淚水倏然滂沱而下,抓著蘇聿辰的衣服不敢放手。
蘇聿辰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種架勢,又不忍心將她一把推開,一雙手只好僵硬的拍拍阿依慕的后背,繼續(xù)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驚魂稍定的阿依慕有些回過神來,抽泣著連聲道,“我們快走,這里有狼?!闭f著就要拽著蘇聿辰向前跑走。
他無奈地扯住這個慌亂的小丫頭,“你方向都走反了,怎么能回去?!?p> “可是,可是那邊有狼嚎的聲音?!?p> “你放心,狼群出沒的地方在另一邊的山丘,它們不會到這里來的?!?p> 阿依慕聽到這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為自己剛才抱頭鼠竄的樣子不好意思起來,也因此她都沒有注意到一向疏離待人的蘇聿辰此時的語氣都可以說是溫柔似水了。
蘇聿辰在前面慢慢帶著阿依慕往營地走去。阿依慕依舊不時被絆倒或踩空,在她第三次發(fā)出驚呼的時候,她的手落入了一個粗糙的大手之中。
“我不牽著你,恐怕你出去時候就會摔成殘廢了?!卑⒁滥侥樇t紅的,剛想掙脫的小手安分地不動了,在沒人看見的黑夜里蘇聿辰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
沒走幾步,蘇聿辰就發(fā)現(xiàn)了阿依慕的不對勁,“你腳受傷了?”
“嗯”阿依慕蚊子似的哼了一聲,“我可能腳腕扭傷了。”
思索片刻,蘇聿辰不由分說抓過她的雙臂甩向自己的脖子,攬住她的后腰一用力,就將阿依慕整個背在了背上。
“這樣更快,你別亂動了?!?p> 夜風一縷縷鉆過兩人的空隙撫摸著阿依的臉龐,寂靜的林子里現(xiàn)在只有樹葉的沙沙聲和男人輕微的呼吸聲。一種別樣的曖昧氣息逐漸滋生。阿依慕不自在地動了動,就聽到前面一聲輕喝,
“不要亂動。”
阿依慕立刻不動了,紅著臉僵在后面。
許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蘇聿辰開始和阿依慕說話。
“這么晚了為什么要跑出來?!?p> “嗯。。睡不著,出來走走”阿依慕囁喏道,真實原因她怎么說得出口啊,“你呢?”
男子輕笑,“我也是?!?p> “阿依慕”
“嗯?”
“我們要不要交個朋友?!?p> 一陣沉默。阿依慕不明白他的意思,雖然她并不太懂政治,但是兩國的皇子和公主,尤其還是暗中針鋒相對,互有吞食之心的兩國,能做真正的朋友嗎?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九皇子想交朋友,當然可以?!?p> 蘇聿辰停住了腳步,“是蘇聿辰想和阿依慕當朋友,不是九皇子和十三公主。”
他的語氣不像之前那么溫柔,帶了冷厲和不容分說的口吻。
阿依慕輕輕掙扎著,蘇聿辰胳膊一松,將她放到了地面。摸索著站穩(wěn),阿依慕低聲說道,
“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皇子和公主的身份不是我們能拋開的身份,你所謂的只和阿依慕做朋友根本沒有意義?!?p> “你真的是阿依慕嗎。”
像是一道驚雷劈開在阿依慕頭頂上方。怎么可能??他怎么會這么問?連最親近的人都沒有產(chǎn)生懷疑,他一個從不認識阿依慕的人為什么會有此一問。
“我自然是阿依慕,是于祜的十三公主。”阿依慕強作鎮(zhèn)定地回答道,但是嗓音依然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可是我聽聞的阿依慕武功上乘,為人剛毅果敢,怎么會在樹林中無助哭泣。”
銳利的視線仿佛要將她看穿,阿依慕勉強笑道,“傳聞不可盡信,我沒有傳聞中那么厲害?!?p> 蘇聿辰語氣又放輕柔了,
“你別緊張,我知道百聞不如一見的道理,我不過看你很特別,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你可以打聽一下,我向來不管朝中之事的,你不必那么大的負擔?!闭f著,還理了理阿依慕被蹭亂的鬢發(fā)。
感受到他的動作,阿依慕有些不自在,“怎么黑夜里你倒是還能看的如此清楚?!?p> 他輕笑一聲,“自然是我天生不同凡響,長了雙好眼睛?!?p> 時候不早了,蘇聿辰復又背起阿依慕,一言不發(fā)地向前走去。不多時,已能影影綽綽看到營地的光芒,他們已經(jīng)到樹林的邊緣了。
蘇聿辰放下阿依慕,
“你先回去吧,我們一起出現(xiàn)會惹人話柄,我在后面看著你?!?p> 阿依慕輕輕點頭,手里又倏然被塞進一個藥瓶子。
一抬頭,撞上了蘇聿辰的臉龐,這是這個夜晚阿依慕第一次看清他的樣子,這樣近距離看,他確實非??⌒?,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睛比之前更加清涼有神,此時還帶著一絲笑意溫柔。
“你拿著這個,回去上上藥,明日騎馬就不會那么難受了?!?p> 他竟連這個也看出來了!阿依慕不由心內(nèi)一動,由衷地笑了,“謝謝你”。
她笑起來很美,英氣被化解了三分,彎彎的眼睛像一彎明月,又像一潭秋水,平添幾分嬌憨可愛。轉(zhuǎn)身離開,走向自己的帳篷,鬼使神差地,阿依慕悄悄扭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背后看著自己,結果一下子就撞進了他戲虐的眼眸里。她頓時猛地轉(zhuǎn)回去,撒開腿一溜煙跑走了。
倚在樹旁的蘇聿辰直到眼前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略顯癡癡的目光。
“你難道對她動真情了?”后面的黑影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蘇聿辰的溫柔立刻從面上一掃而光,冷淡的氣質(zhì)散發(fā)開來,“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