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馬背上,走在遠比長安城窄上不少的街上。
狄光昭的心里,不由的一陣向往和期待。
前輩子碌碌無為,這輩子雖然困難重重,但也必然是要比曾經(jīng)精彩的多。
記憶中,前身當真是個紈绔子弟,整日享受,但那和狄光昭沒有干系啊?,F(xiàn)在,他就要去到那神秘的地方,自然是興奮的。
大唐不禁青樓風流,也沒有律法規(guī)定官員不得尋花問柳。加之此時風氣開明,魏晉遺風尚存,人人以追尋風流為傲。那煙花柳綠所在之地,往往更是開在了文人雅士最多的地方。
觀德坊就在洛陽城中天街邊上,與洛水只間隔一坊,街對面的修文坊更是國子監(jiān)所在。臨近皇城,又有無數(shù)沒了家中管束的學子群體,觀德坊可以說是洛陽城中最熱鬧的地方,也最能體現(xiàn)此時大唐風流盛華的地方了。
就連朝廷的教坊,也是開設在這觀德坊里。
教坊中人,多是樂師、女樂,主要負責為皇家宴席作樂之用。而其中之人,也多是朝廷查抄流放的官宦婦人、子女。
更正規(guī),更高大。
除了那些有當紅頭牌坐鎮(zhèn)的青樓,觀德坊里也就教坊的生意最好了。
此時方才正午,然而當?shù)夜庹褞е椅浜蛷埦?,到了十字大街正中心的時候,卻依舊能感受到大唐人民的熱情,以及對文化事業(yè)的大力支持。
街口四個轉角,是四家占地極大的樓院,此時門前已經(jīng)是川流不息,無數(shù)奢華馬車、雄俊戰(zhàn)馬停在外面。樓閣之中,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整條街,也似乎是受到了感染,變得更加的燦爛明亮,春天的氣息也更加的興盛。
其中尤屬東北角的那家,最是熱鬧。
這家,就是大唐教坊。
其中有無數(shù)官宦婦人、子女,因受連累,而委身此處。曾經(jīng)同朝為官、互為同僚的大人物們,在這里卻會放下所有的顧慮,將那些往日稱呼自己叔伯的女子,占為己有。
邙山出來的道長李一道,還算是正經(jīng)道士,今日便留在狄府沒有出來。狄光昭依舊是那一身低調的素服道袍,到了教坊門口。
門前的小廝最是眼尖,看著狄光昭和張敬二人,雖然刻意低調,以至于剛進了觀德坊就下了馬。但兩人的身著卻是不凡,不說張敬身上不良人的裝束,這在觀德坊啥不算。但就是那前頭的狄光昭,雖是一身素袍,但做工用料樣式,卻不是一般人家該有的。
更不要說,那束發(fā)用的蓮花道冠和子午簪了……
這是個假道士?
小廝心里頭帶著些疑惑,卻是不該作聲,忙將上前迎了過去。
“二位郎君,瞧著眼生的緊,可是頭次來咱們教坊?”小廝勾著腰,一臉的殷勤。
狄光昭卻是不說話,跟在身邊的張敬,拿了碎銀子丟給小廝:“約了人,已經(jīng)訂好了座,蘭香雅間。”
小廝接了賞錢,稍稍一頓,臉上笑容更盛:“小的謝賞!北衙徐中郎將,已經(jīng)是在雅間里等著您了。”
說著話時,小廝是看向狄光昭的,他們這些人都是一眼瞧的。
果然,狄光昭微微點頭,小廝便轉身在前頭帶起路來。
進了教坊之中,有水榭花草茂盛,雖然從外面聽著甚是噪雜,但進到里面才會發(fā)現(xiàn),也只是鼓樂嬉笑大些,大廳里有樂師奏樂,有女子起舞,分桌而坐的客人們,身邊自有女子作陪,都各自玩著自己的事兒。
狄光昭面上保持著克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內心卻是已經(jīng)蕩漾了起來。
如春風拂過湖面,泛起層層微浪,當時風光無限好。
這些時日一直忙碌種種事務,到此刻狄光昭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一絲不同。
目光隨意的在教坊之中打量著,群艷爭芳。
“喝!都給耶耶喝!今兒耶耶帶足了銀兩,你們伺候的好了,人人有賞!”
“哇哈哈哈……來,再來!”
“怎地這般熱……脫,都給耶耶脫了!”
“李郎君,李郎君!您喝多了!”
“李郎君……”
“您慢些?!?p> 二樓,一處雅間的門被打開,走出一個衣衫凌亂的公子哥,手中正提著酒壺,腋下勾著個女子,不單是自己仰頭飲酒,還強迫著往那女子嘴里灌酒。一旁,教坊里的小廝正手忙腳亂的勸說著。
那可憐的女人,整張臉都已經(jīng)被憋得通紅,卻還不敢反抗,身上的及胸襦裙,那還是穿在身上的,只當是掛在身上而已。
當真是雪花花,好大一片~
狄光昭有些愣神,想不到這是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是這般豪爽做派。
在前頭引路的小廝看著狄光昭停了腳步,臉上有些尷尬,小聲解釋著:“那是蜀王哪一系的旁支親屬,李家書晏郎君……雖是李姓……但和宗室還遠的很,家里在南邊做著買賣,頗有些錢財?!?p> 蜀王一系,那是當初高祖二兄李昞這一脈了。還是旁支,那就基本算不上皇室的人了。
狄光昭微微一笑,只當是這李書晏年少輕狂,酒又喝得多了,便胡亂起來了。
然而,卻是不想這李書晏站在樓上,正是看到了樓下的狄光昭,便攬著懷里的女人,到了欄桿旁,舉著酒壺招呼著:“樓下的兄臺!瞧著你也是俊氣,當是不輸兄弟我了!快快上來,今兒兄弟我做東,敞開了喝!”
“李郎君這是喝多了……您看,小的這就帶您去雅間?”小廝心中早就對李書晏大罵了起來,臉上卻是不敢顯露,只對狄光昭勸說著。
狄光昭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了眼,站在那二樓欄邊好不放浪形骸的李書晏,然后便跟著小廝也上了二樓。只不過,卻是另一邊的雅間里面。
進到雅間,外面的嘈雜頓時一輕,也終于是讓人心靜了下來。
雅間里面此時正坐著一人,正是早就和狄光昭約好的,北衙禁軍中郎將許宣是也!
今日許宣輪休,身上也沒再穿那厚重的軍服,只是一件簡單樸素的袍子,戴著幞頭。
見到狄光昭終于是進來了,連忙站起身,臉上堆著笑:“小郎君總算是來了,倒是叫為兄好等啊!”
這就兄弟稱呼了!
狄光昭上前,滿臉歉意的說:“竟讓許兄等了這般久,真是叫光昭心中不安啊……稍后,光昭定然先干三杯,好于許兄致歉!”
沒有冷場,兩人之間的見面,開場便迅速升溫起來。
許宣也離了座位,拉著狄光昭往里走:“小事小事!今日你我二人,都要不醉不歸!”
“好!就聽許兄的!”
“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