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這里是一個世界,或者一款游戲,還是一組略顯復雜的程序。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但至少,我活在此刻,記憶是真的,夢想是真的。
既然人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走向死亡,任何生命的結(jié)局都一樣,那么生活本身就不該追求有沒有意義,而應該關心是不是有意思。
實現(xiàn)夢想這件事就比較有意思。
最初我只想圓自己的武俠夢,當身懷絕技睥睨天下之后,才知道武道之上能通神。這個時候我并沒有產(chǎn)生所謂的仙俠夢,一來那從來不是我所追求的夢想,脫離江湖的飛升太沒意思,二來一旦開始追求力量就會沒完沒了,最終不能回頭。
我現(xiàn)在的夢想是用心體會每時每刻,享受健全身體與心志所能經(jīng)歷的生活,順便探尋一下這世界的真諦,說不定某一天,我也能讓原本世界里那個一無所有一事無成的自己體驗到不一樣的人生。
當我匿名加入三年前由自己提議組建的遠洋船隊時,這已經(jīng)是一支規(guī)模龐大的貿(mào)易團隊了,在其中甚至看到一些面白無須的宦官,這里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官方色彩,不過對于我來說都無關痛癢,只要華夏的遠洋技術(shù)領先世界,其他的沒那么重要。
我被安排在下等水手的船艙里,主要業(yè)務是燒鍋爐,這就令人興奮了,要知道正史上鄭和下西洋的寶船還停留在風帆驅(qū)動的原始階段,雖然現(xiàn)在每只船上依然設有風帆,可那只是為了節(jié)省燃料的輔助動力,有了這一套內(nèi)燃機動力系統(tǒng),環(huán)游世界也不是夢。
船隊從登州出海,一路向南經(jīng)過南洋,穿過馬六甲海峽,抵達天竺國南岸,正向西前往帕沙灣,卻在印度洋上遭遇了風暴,天昏地暗隨波逐流,經(jīng)過好幾天的折騰,現(xiàn)在也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
我身著標準的水手短打,赤腳站在濕漉漉的甲板上,腳下的大船隨著洶涌的海浪頗有節(jié)奏地上下起伏,連帶著橫亙整片視野的海天之交也忽高忽低。
陰云密布的天邊,灰色海面的盡頭,一個黑點逐漸變大,那是一座孤懸海外的島嶼,海島本身沒有絲毫特別之處,引起我格外關注的、不顧紀律從底艙沖上甲板,目不轉(zhuǎn)睛凝望那個方向的,是出現(xiàn)在島嶼上空的一塊黑暗空域——云層與天幕的禁區(qū),直接通向深邃而黑暗的宇宙星空。
這樣的場景,我曾經(jīng)在白玉京看到過。
船員們都被這不可置信的景色深深震撼,一個個驚奇而畏懼地指指點點,什么“天上破了個窟窿”、“會不會有妖怪從那里鉆進來”之類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眼看好久沒人來管我,正準備跑到艦橋提醒船長立即轉(zhuǎn)向,千萬不要靠近那里。結(jié)果剛剛抬腿要走,就感應到高空中一陣元力激蕩,鉛灰色的烏云下一個黑點迅速接近,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前,他的屬性圓環(huán)已經(jīng)歷歷在目。
姓名:西蒙?喬達多
性別:男
年齡:212歲
臂力:592
身法:558
悟性:224
根骨:606
先天天賦:梵音唱誦
后天天賦:金身羅漢
代表功法:雙樹菩提
梵音唱誦:虔誠地詠唱佛經(jīng)時各項屬性大幅增加。
金身羅漢:身體骨骼經(jīng)脈血肉渾然一體堅固強韌。
雙樹菩提:身心合一以意動意的功法。
果然是這樣,這是除了白玉京、閉月峽、幽冥鬼都之外另一個隔絕天罰之所,并且這里同樣棲息著參悟大道之人。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劉遨他們會舍近求遠,遠渡重洋跑到北美洲尋覓生路,這些地方完全就是隨機出現(xiàn)的,在天罰的壓力下最先找到的避風港,自然就稱為唯一的容身之地。
天上迅速靠近的人影再次引起一片騷亂,甚至已經(jīng)有人嘴里呼喊著神明、大仙一類的詞匯對著他頂禮膜拜。好在能率領這樣一支船隊的領導者不是等閑之輩,尤其那幾個來自宮廷的太監(jiān),他們嚴令下屬不要輕舉妄動,然后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集體向著天空五體投地。
“拜迎大仙……”
眼看著船長也對來人也如此恭敬順從,那些無知的水手更加虔誠地低下頭顱,我混在人群中付低身子,一邊注意那些朝廷密探的一舉一動,一邊觀察著名為西蒙的家伙從天而降,懸停在船體之外的海上虛空。
皮膚黝黑身材頎長身披簡陋粗麻衣物的西蒙掃視一圈,與我四目相對時稍作停頓,不過很快就移開視線,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什么。
這個雖然藜黑卻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目光如電,神情嚴肅而倨傲。他微微揚起下巴,似乎對面前這二十多條船上的上千號人不屑一顧,居高臨下地咕噥了一長段鳥語,我們這邊沒人聽得懂,我也沒搞清楚他是哪國人。
似乎對我們并沒有給予回應而有些不滿,西蒙抬手劈下一道金光,位于我們右后方的一艘艦船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仿佛一只碩大的拳頭砸中了甲板,甲板上二三十名船員登時身體扭曲爆裂,甲板連同船體從中間斷裂,一道巨浪騰空而起,木片、鋼鐵與血肉的碎屑到處飛濺,整個船身斷成兩截,兩段船體同時向斷裂的缺口傾斜,一點點沉入波濤洶涌的大海。
這一擊掀起的浪濤推開了周圍的輪船,也嚇破了所有船員的膽量,大家驚恐地伏地不起,哭著喊著向空中的西蒙不住磕頭,黝黑的男子發(fā)出一陣猖狂的笑聲,在整片海域上空回蕩。
就在剛剛一剎那,西蒙劈下手刀的瞬間,我看到他的屬性面板上,除去悟性之外的其他三項數(shù)據(jù)驟然提高了兩百多點不等,心中也是極為震驚,沒想到他的天賦竟然能提高這么多基礎屬性,這種人在實戰(zhàn)中簡直防不勝防。
一邊磕頭,那幾個朝廷密探一邊悄悄用眼神交流,我也不停觀察四周環(huán)境,尤其注意頭頂,果然不出所料,天空中烏云翻滾,形成一股螺旋云團,銀色閃電在其中徘徊,大有只要你西蒙再輕舉妄動一下,就要了你的命的態(tài)勢。
黝黑青年也瞥了眼上空,滿不在乎地勾起嘴角,沖著船隊一陣嘰里呱啦的鳥語,同時指向遠處海島的位置。幾名首領面面相覷,不一會就決定順從西蒙的命令,戰(zhàn)戰(zhàn)兢兢指揮船隊繼續(xù)向海島所在的方位靠近。
然而就在他們傳達命令的時候,我注意到宦官們探出袖口的手指擺出幾個相同的造型,看來他們要準備反擊了。
周圍幾條船一邊離開受創(chuàng)沉船的區(qū)域,一邊不停拋下纜繩,希望盡可能救起更多的水手,然而沉船形成的漩渦非常兇險,即便避開了西蒙雷霆一擊的幸存者恐怕也很難脫離險境。
西蒙根本不在乎那些落水的船員,他像個將軍一樣審視著麾下的艦隊,在他的指揮下駛向軍港,腳踏兩股微微發(fā)出金光的氣團,不疾不徐地游離在船隊之外。
我跟著水手們下了船艙,加快投放燃料的速度,從而加速前進,始終通過元力的波動注意著外面那個家伙的一舉一動。
忽然間,整個船體劇烈震動,砰砰砰砰連續(xù)不斷的爆響在頭頂炸起,這是戰(zhàn)艦開跑的聲音,緊接著是密密麻麻的槍聲,毫無疑問,上面的老板對殘暴嗜殺的不速之客動手了。
我連忙運起規(guī)則之力閃現(xiàn)到甲板上,入目處一片浪花飛濺,驚濤駭浪中西蒙腳踏金光穿梭其間,看上去有點狼狽,似乎并沒有預料到船隊會驟然發(fā)起如此猛烈的攻勢?;蛟S這個隱居了一兩百年的老家伙根本不知道火炮火槍是什么東西,震撼加上猝不及防令他一時陣腳大亂。
然而這畢竟是窺探到這個世界大道法則的人,一陣慌亂之后他很快找回節(jié)奏,在密集的槍林彈雨間游刃有余地穿梭閃躲,甚至看樣子已經(jīng)做好了反擊的準備。
然而,他會怎么反擊呢?向剛才那樣降下雷霆一擊嗎?怎么會,頭頂暴躁的雷電不會允許他胡作非為。
就見西蒙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撞在一艘艦船的炮臺上,引起彈藥庫劇烈爆炸,那附近的船員們頓時四分五裂,夾雜著鮮血的暗紅色火焰迅速吞噬了船頭。
西蒙竄出熊熊烈火,沿著船舷一路砍瓜切菜,手上的金光斬斷所過之處的槍支與人體,鮮血一路噴灑,染紅了半邊船身。
他一路瘋狂殺戮來到第二艘艦船,如法炮制毀掉了船頭主炮,正準備斬殺船舷邊的火槍手時,高空中一聲霹靂,正在向前流竄的金光驟然折返,開足馬力向正在靠近的海島飛去。
就是現(xiàn)在,黝黑青年轉(zhuǎn)身的剎那,我放空一切,右手虛握,只存在于意識盡頭的星河劍影整體扭轉(zhuǎn)方向,在無法接觸到的現(xiàn)實空間中無聲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