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頂著遮天蔽日的厚重陰云,在電閃雷鳴中走出祭祀大殿,在獨孤伊洛的帶領(lǐng)下踏空而行,目標直指大洋彼岸的新大陸。
攬著靈昀,牽著璇音,跟隨大部隊,一路向東。我們越過群山經(jīng)過平原,從渾濁大河的入??谲S入無垠的太平洋。一路上看到一些正仰望長空的人,不知道他們是否看清了一閃即逝的我們,是否將我們當(dāng)作神仙頂禮膜拜。
再次看到橫亙海天的地平線時,已經(jīng)來到地球另一端,頭頂?shù)年幵埔簿o跟著籠罩這片大地。與多年前離開這里的時候有所不同,無論海濱還是內(nèi)陸都建起了大大小小的城鎮(zhèn),相比于以往的蠻荒,現(xiàn)在這里更像人類的樂土。
又飛行不久,一股混亂而狂暴的氣息從天邊傳來,緊接著天地間一條壯麗的星瀑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眺望遠方,沒記錯的話那正是白玉京的方向,附近的高山平原地形沒有太大變化。而此刻,原本應(yīng)該直通域外星空的世外之地被璀璨的星輝完全籠罩,一束輝煌的光柱縱貫天地。
“這是……”
有人顫抖著指向那邊,我也有所明悟,這超越現(xiàn)實的明亮星輝,與崩潰的幽冥鬼界深處倒懸的星空如出一轍!
我不禁全身緊繃,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那句無聲的警告——時間不多了!
難道崩潰的不只是幽冥界,所有世外之地都難逃一劫!
這究竟是規(guī)則的進一步瓦解,還是這個世界在修補漏洞,慢慢將我們這些有可能破壞規(guī)則的個體逼入絕境,再無棲身之所,通過天罰逐步消除?
金明說,在他設(shè)定里,只有以人為本的武學(xué)概念,不可能出現(xiàn)超凡入圣的修仙功法,如今世界的上限幾乎永無止境,就差有人直接撕裂時空穿越飛升了。假如這里真是金明所暢想的世界,這些超越武學(xué)范疇的神奇功法會不會都是系統(tǒng)漏洞,病毒一樣的存在?而所謂天罰、天譴、遭雷劈之類的現(xiàn)象,就是系統(tǒng)的自我維護?
從前只是小打小鬧,最近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我們這些病毒愈發(fā)猖狂,不斷干涉世界正常運轉(zhuǎn),于是決定大動干戈,抱著兩敗俱傷的心態(tài)也要徹底鏟除我們這樣的“毒瘤”。所以幽冥界、白玉京這類因系統(tǒng)漏洞而產(chǎn)生的“庇護所”相繼崩潰,說不定此時此刻,閉月峽與南海島嶼也遭受了相同的命運。
那么冥冥之中提醒我時間不多的又是誰?與我們一樣得道的前輩,已經(jīng)飛升的那位?還是內(nèi)心深處眷戀這一切、不舍離去的潛意識?
無論如何,被全世界嫌棄的我們似乎真的走投無路了。
已經(jīng)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開始仰天長嘆,難不成從此以后我們就要放棄一生所學(xué),拋棄尊嚴憫然眾人,猶如一個尋常無奇的凡夫俗子那般虛度余生,成為真正的隱士?
我倒是無所謂,且不說我早就無法被天罰鎖定,即便真的只能如普通人那般生活,能與心愛之人共度余生,有什么可遺憾的呢。之后的日子里,我只要保護好身邊的人,用心地、盡情地生活,無論在哪里,都不枉此生。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想,出于對天罰的恐懼以及對修為的執(zhí)念,已經(jīng)開始有人捶胸頓足痛苦不堪。
“圣教主,請您指引我們,將往何處去!”
一個聲音在人群中響起,許許多多的聲音緊隨而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獨孤伊洛身上。師父靜靜眺望著遠方星輝之下,一片混沌的天地,那里曾經(jīng)是巍峨雄壯美輪美奐的白玉之城,哪怕遭到摧毀,也是銀沙滿地熠熠生輝。而此刻,那里除了混亂一無所有,明亮星輝照耀下的,根本稱不上一般意義上的大地,而是分不清虛實的混沌空間。
所有人都等著圣教主的答復(fù),直到此刻,她還是這些人心目中的神,能帶領(lǐng)他們走向未來的救世主。
獨孤伊洛沉默良久,最終指向北方。
“去閉月峽,極北雪原下的避世峽谷。”
不知道師父怎么想的,在我的印象中她不是那種心存僥幸的人,也不會為了迎合他人而捏造謊言,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下任誰也無法確定北極圈里的避難所是否安然無恙,那里有很大幾率變成白玉京如今的模樣,由于地形的原因,可能比眼前的情況更糟。
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在整個世界的意志面前,難道連師父這樣的超神強者也失去了自信?
正當(dāng)所有人重拾希望,重整旗鼓準備跟隨圣教主前往極北之地的樂土?xí)r,周圍的空間蕩起一圈圈漣漪,扭曲的程度很快令附近的景色天翻地覆,眾人極度驚恐,本能地施展各種超凡之力加以防備,這恰好引起九天之上穿梭濃云間的奔雷簌簌落下,一道道威力驚人的雷瀑傾瀉而下,又受到空間扭曲,形成雷電漩渦,將我們重重包圍在內(nèi)。
電光石火間,幾個餓鬼道使者收斂氣息,狂暴的雷霆從他們身旁經(jīng)過,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幾人。尹肇然被一層淡淡光膜籠罩,所有接觸到光膜表面的雷電悉數(shù)化為烏有。劉遨策動暗紅色龍道虛影擋住附近的雷霆,保護十步以內(nèi)的所有人。馬努一聲怒喝,吸引大片電弧灌入他雄壯的身軀,反而幫助他更快恢復(fù)體力。華紓淼的黑白二貓一邊一個撐起一道力場,將包括我在內(nèi)的附近所有人護在里面。
雷霆肆虐,周遭瞬間化為焦土,眾人以各自的方式逃過一劫,把注意力放在獨孤伊洛身上,希望能從她那里獲得下一步的指示。然而一眼看去,包括我在內(nèi),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師父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被極端扭曲的空間完全包圍,光線的急劇偏斜讓那里無比昏暗,只能從偶爾露出驚鴻一瞥的殘影中確認教主還在那里,正面臨前所未見的危難。
所有人在驚懼之余紛紛后退,試圖遠離這恐怖的災(zāi)厄中心,大家既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也無力伸出援手。雷霆跟隨眾人四散開來,在廣闊的天地間編織成密不透風(fēng)的雷霆電網(wǎng)。
一圈光膜剛剛突破空間扭曲的邊緣,又被巨大的吸力拉扯回去,再次引發(fā)一陣恐慌。眼看著心目中天神一般的無敵存在即將被莫名其妙的恐怖力量所吞噬,有人慌不擇路轉(zhuǎn)身奔逃,被粗大的雷霆緊追著消失在天邊。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這個世界毫不留情地對最強的那個人主動出手了,它已經(jīng)厭倦了躲在“防火墻”后,寫好了“殺毒程序”,主動檢查“系統(tǒng)漏洞”,殺滅“軟件病毒”。
獨孤伊洛是第一個,秦三川恐怕已經(jīng)葬身幽冥鬼界,那么接下來第二個……
“伊洛!”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任閉月沖出劉遨的龍道虛影,以極為迅捷的速度躲開兩道天雷的轟擊,靠近那片極度扭曲的空間。
絕不能坐以待斃。
我對自己這么說道,具現(xiàn)出星河長劍,一步來到任閉月面前,攔住她繼續(xù)向前的同時反手一劍削在扭曲空間的邊緣,那里的扭曲驟然緩解,一只纖細白皙的素手伸了出來,指尖彈動,將一枚透明手鐲射向我這邊,我伸手接住,這正是師父的真元神器,用她的真元凝聚而成的超凡法器,與獨孤疇留下的圣火劍屬于同一等級。
琉璃般的手環(huán)剛剛到手,扭曲空間再度完全包裹那片區(qū)域,不過這一次很快平息,緊接著一道純白光束直通天際,剛剛現(xiàn)出身形的獨孤伊洛沿著光束向上飛升,仿佛完全無法控制,她只是無力又無奈地看向下方,我們只能仰望她的美好身姿漸行漸遠,直到消散在一片燦爛中。
“白日飛升……”
有人喃喃自語。
“圣教主登臨天界了!”
有人激動得渾身顫抖。
“恭迎教主顯圣……”
更多的人頂禮膜拜,滿臉心馳神往。
任閉月站在原地,癡癡仰望女兒消失的方向。
璇音、劉遨他們面面相覷,尹肇然、林羨魚看向我,或許只有我們幾個隱約猜到,所謂的白日飛升究竟是什么。
原來如此,白日飛升,就是世界意志排除掉一些過于強大的“病毒”,將他們放逐到另一個地方,或者直接抹除,或者慢慢消磨,直到徹底湮滅。
難怪獨孤疇在飛升的時候留下圣火劍,獨孤伊洛也在最后關(guān)頭留下琉璃環(huán),他們都將希望留在人間,試圖幫助后來人擺脫這天定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