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去了別的部隊擔任教官?有意把我們分開?培養(yǎng)武林高手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可能就這樣把我們這樣的人才長期安置在這里。對我們的不夠信任當然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恐怕是想要從我們身上找到成為武學高手的方法,今后就算沒有我們,他們也能成建制地培養(yǎng)精英。
然而結(jié)果恐怕會事與愿違。誠如余洛菲說的那般,成為高手的前提是天賦,有沒有外掛。即便經(jīng)過層層篩選,在無法看到對方四維屬性和先天天賦的情況下,大概率會與天才失之交臂。如果讓我去培養(yǎng)一批平庸之輩,恐怕十年內(nèi)都不可能出成績。
木青元與宋大猷的比試告一段落,來自俠客島的“太玄經(jīng)患者”技高一籌,這也難怪,神形合一,也就只有這種天賦才能看懂……不對,應該是不用看懂蝌蚪文書寫的《俠客行》就能明白上面寫著什么。運用到武學當中便順其自然地渾然天成,而這樣的天賦之所以當初沒能窺探大道,可能是因為他缺乏對武學本身的理解與創(chuàng)新,沒能找到自我突破的路徑。
棋差一招的宋大猷也算天賦異稟,他的毛病是過于依賴天賦,圍繞無形刀意不斷深挖對刀法的理解的確是正路,也很容易取得成就,但他過于專精一門,對武學缺乏整體概念,雖然可以一招鮮,卻很難達到更高層次。
另一邊的貧道與小僧他們兩個,正在“拉拉扯扯”、“胡攪蠻纏”,練太極和練瑜伽的打架,再加上雙方都很想在武學哲理上占據(jù)上風,沒有充分施展內(nèi)力,反而在你來我往的戰(zhàn)圈周圍形成一道并不客觀存在卻人人都很在意的氣場,他們默契地絕不超出這個范圍,既綿軟無力又繁雜凌亂的招式互相糾纏,看不出何時分出勝負。
天山守一觀,六陽掌、折梅手、踏虛步、無相功,太極的原理,再加上南斗子的那個天賦,周而復始源源不絕,他整個人都快變成一顆風透不進、水潑不進的氣球了,也就邱少良這樣的鬼才能與他周旋到現(xiàn)在。
雪山大輪寺,龍象功、神足經(jīng)、大手印、身空行,印度瑜伽對身體的錘煉,最主要還是那個叫金身羅漢的天賦,有了這個才能把這一身所學融會貫通。邱少良看似被對手的柔勁牽著鼻子走,實際上他早就開始一點點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南斗子營造的力場,步步為營地奪回主動權(quán)。
“山中老人,以為如何?”
正認真觀看一僧一道如火如荼的交戰(zhàn),一旁的黃皓沉聲問道,他習慣性地將雙手攏在袖中,總讓人以為里面藏著暗器。
“南斗子過分追求道法自然,反而刻意了。如果他們?nèi)σ愿?,邱少良將在二百招后獲勝。”
黃公公……叔,黃叔嘿嘿冷笑。
“奈何他們就是打著玩,不肯動真格的。愛惜羽翼啊……”
我表示同意,他似乎有些欣喜,輕咳一聲,斟酌著用詞。
“在下聽說山中老人有部傳自帕沙的《薔薇箴言》,與大內(nèi)的《葵花寶典》可以相互印證。實不相瞞,咱家研習武學近百年,從未見過、也不曾想過會有何種武功能與葵花大法分庭抗禮,所以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我微微一笑,雖然很想一本正經(jīng)地與對方“交涉”,奈何不是那種人,現(xiàn)在也不是面對手下保持威嚴和神秘的情況,怎么也裝不起來,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說道。
“黃叔客氣了,那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奇書,奈何當年鷲巢一把火毀于一旦,再加上我離開那里,就沒人知道里面的武功了。”
說著,我示意黃皓下場,他顯然很興奮,步履輕拂地向前走去,余洛菲好奇地來回打量我倆,等到我們都走到空地中央了,她才后知后覺般地一聲驚呼,不可思議地瞪著我。我微微一笑,不再理會她,轉(zhuǎn)身面向雖然年紀不大卻仿佛垂垂老矣的前任老太監(jiān)。
薔薇箴言,雖然通曉全部內(nèi)容,當時出于好奇還仔細研究過一番,可畢竟從未用于實戰(zhàn),觸摸到元力之后更是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太一劍意上,雖然多少融入了之前學過的其他武功,可時間太久,難免記憶不全。好在領(lǐng)悟了創(chuàng)世洪爐之后,武學也不過是程序的一種,盡管現(xiàn)如今無法動用那樣的能力,可感覺還在,尋著并不算很清晰的記憶,瞬間模擬出薔薇箴言的大概內(nèi)容,并將其分毫不差地展現(xiàn)出來。
于是,我右手拇指與食指相扣,輕描淡寫彈出一道無形劍氣,黃皓以幾乎相同的手法作出回應,兩股氣勁在空中相撞,我控制好力度,并沒有占據(jù)明顯上風。緊接著腳下輕動,以鬼魅般的身法接近對手,黃叔用幾乎相同的步法與我展開周旋。兩道身影時隱時現(xiàn),期間時不時劍氣交錯,猶如兩道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鬼影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中徘徊穿梭,不可捉摸,不能預料。
鬼影流竄在偌大演習場的各個角落,若非我們進來的時候趕走了所有工作人員,恐怕現(xiàn)在會有很多人看到這難得一見的場面,就連剛剛結(jié)束對決的木青元與宋大猷也全神貫注地預測著我們下一刻將會出現(xiàn)的地方。
終于,兩道身影停止了鬼魅般的穿梭,再次回到場地中央。我運起薔薇箴言的法門,不可避免地加入太一劍意,雖然兩手空空卻以劍法迎接對手的攻勢,同樣的,黃皓使用的也是劍法,我們就這樣用無形劍意比劃著空氣,看似十分可笑,然而周圍觀戰(zhàn)的幾人誰也笑不出來。與當年在白玉京玉臺上的試劍相比,我的實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所以不會因為控制不當而導致劍氣不受控制隨處流竄,可那種舉手投足間將強橫鋒銳的劍意玩弄于鼓掌的氣勢,同樣攝人心魄。
毫無征兆地,黃皓忽然停手,我也適時停下手上動作。隨著我們同時罷手,積蓄起來的一部分劍意驟然擴散,在演習場內(nèi)的高分子材料地面上留下不計其數(shù)的細碎裂紋。
“唉……”
黃皓一聲長嘆,剛剛直起的背脊又佝僂下去,似乎他已經(jīng)習慣這種虛弱的姿態(tài),就見他眼簾低垂,頗為沒落,聲音略顯沙啞。
“方才,七百六十四招,你有一百一十二招能夠致我于死地,二百六十六招足以重傷于我,七十一招可以制伏我。不愧是山中老人,不愧是薔薇箴言,果然是葵花寶典的綱目。”
我收斂心神,接話說道。
“實際上這本《薔薇箴言》也不是帕沙人所寫,它來自更西的地方,應該是阿拉伯半島那邊,后來流落到帕沙。至于《葵花寶典》,我想就算不是與薔薇箴言同出一源,也應該是相同武學體系下的產(chǎn)物。換言之,大內(nèi)珍藏的那本號稱最全最完整的《葵花大法》應該也是舶來品?!?p> 黃皓贊同我的觀點,看來他對此早有研究,所謂從未見過能與葵花大法分庭抗禮的武學功法,應該就是指那并非中原一脈的武學體系。大內(nèi)高手如云,經(jīng)過數(shù)百年的反復推敲,早已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而修煉葵花寶典的又都是殘缺之人,他們努力的方向恐怕是如何發(fā)揮葵花大法的更大威力,或者怎樣將其他武學融入其中,至于從根本上解決練功的第一道難關(guān),大家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之前在山中,我就仔細研究過。薔薇箴言的一些發(fā)力技巧和身法變化居然有點像乾坤大挪移,隨著我對武學理解愈發(fā)深刻,融匯了各家所長,倒推出阿拉伯武學的基礎(chǔ),才最終確信薔薇箴言就是葵花寶典的母版。想要克服葵花寶典的反噬效果,只需要……”
說著,我看向黃皓,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因為運功而氣血翻涌,不過這種事牽涉?zhèn)€人隱私,不方便問出口。前任大內(nèi)高手猜出我的想法,于是淡然而又苦澀地一笑,低沉著嗓音說道。
“實不相瞞,從夢中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并不排斥所學的武功。起初認為寶典的反噬不會對現(xiàn)實中人造成影響,于是將它傳給了我的兒子。結(jié)果……”
他面色蒼白,雙目低垂。
“犬子第二次運功就氣血翻涌,好在我從旁護發(fā)及時救治,可即便如此他也差點性命不保。也就是送他去醫(yī)院的時候,我遇到了上面的人?!?p> 我大概明白了,黃皓擔心自己的兒子還會繼續(xù)修煉葵花大法,所以向我求教薔薇箴言。想他兒子一個從未接觸過真正武學的人,第一次見到的就是葵花寶典這種超一流功法,很難抵制誘惑不去修煉。更何況那是修習內(nèi)功,有時候潛移默化就會進入狀態(tài),如果不自殘身體,隨時可能面臨喪命的危險。
既然如此,我更沒理由藏著掖著,更何況我不止一次想要公開那個方法??▽毜溥@么厲害,卻有那種嚴苛的限制,真是大大的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