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未到,陸青崖就起來用過了飯,然后就在大堂里面等候蕭老大。
大概剛過辰時初二刻的時候,蕭老大才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大堂,見到早已等候在哪里的陸青崖,拱手笑道:“讓陸公子久等了,慚愧、慚愧!”
陸青崖也跟他客氣道:“無妨、無妨?!?p> 蕭老大先到柜臺把店錢給結(jié)了,他跟陸青崖說,去拜完之后,就直接離開鎮(zhèn)子。
兩人一路并排走著,邊走邊聊。蕭老大很是健談,天南地北道聽途說的什么東西都會說上兩句,而陸青崖也借機向他打聽了一下草原上他未去過的那些鎮(zhèn)子的一些情況。
如此走了兩三刻鐘,二人便來到了鎮(zhèn)子東南的劉惋眉祠廟。
雖然這祠廟在規(guī)模上完全比不得漢地那些大廟,僅有一間大殿,但也整得很是精致,青磚素瓦,斗拱雕梁,漆柱金匾,彩塑壁畫;而且因為剛剛整修過,所以看上去還是很非常新的。在大殿后面,就是那位侍女為劉惋眉建立的衣冠冢。
或許是時間還早,祠廟內(nèi)沒見到其他人,看著有些冷清。兩人進了殿內(nèi),一尊與真人大小無二的雕像立在正中,正是劉惋眉的雕像。據(jù)說這尊雕像是根據(jù)與她接觸過的人的回憶,請手藝精巧的匠人制作的,不久前剛剛重塑過一次,在殿內(nèi)尚能聞道些許新漆的味道。
劉惋眉的雕像衣著華貴,長發(fā)過肩,身披紅色斗篷,手持玉簫;柳眉杏眼,絳唇微啟,微笑著望向南方,看起來精神斐然,但眉宇間卻似又流露著幾許哀怨。在雕像后面的墻壁上,則是她所作的那首詩,字跡如游龍驚云、鐵畫銀鉤,可見是一位書法造詣頗高之人的手筆。
蕭老大在進殿后就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雙眼出神的看著雕像,嘴唇微微顫動,像是在說著些什么,但并沒有發(fā)出聲來。
陸青崖并沒有注意到他,他進來之后一邊看著劉惋眉的塑像,一邊誠心祈禱:“劉娘娘,說起來我們都是想回家卻回不去,‘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今日既然有緣在此,希望你的在天之靈,能保佑我盡快找到回家的路吧!”
想完這些,他情不自禁的跪在了地上,鄭重的拜了三拜。
即便在穿越前,他跟團旅游去過各種寺廟道觀,卻也沒有跪拜過那些神佛。但是此時,回家的強烈渴望,以及同病相憐的心情,讓他在冥冥之中,把劉惋眉當成了真正能庇佑自己的神明。
蕭老大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表情凝重的看著他。接著,他也跪下拜了三拜。
兩人在殿堂中拜完之后,又去后面的衣冠冢拜了一下。陸青崖注意到,蕭老大這次拜完之后,雙眼有些呆滯的看著墓碑上“大徐德公主劉惋眉之墓”幾個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此時的眼神,也失去了先前陸青崖見到的那種北方大漢的豪氣,仿若一個孩子。
“蕭老大現(xiàn)在的樣子很奇怪???他在想什么?”
沒多久之后,蕭老大轉(zhuǎn)過頭看向陸青崖,眼神中又恢復了原先的氣息,并對陸青崖說道:“陸公子,咱們走吧?!?p> 他和陸青崖一起緩步走出了祠廟之后,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為何,還輕輕的嘆了口氣。
陸青崖有些好奇的發(fā)問:“蕭老大何故嘆息?”
蕭老大揮了揮手,嘿嘿一笑,說道:“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到,自己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是孑然一身,所以這次除了向劉娘娘求了平安之外,還順便求了下姻緣。只不過我看這愿望怕是很難實現(xiàn)嘍!”
說罷,又自嘲般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陸青崖嘴角抽動了一下,本想接個話,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畢竟自己也還是一條單身狗,而且在兩個世界里都是……
蕭老大笑過之后,又對陸青崖拱手說道:“陸公子,這次咱們有緣相遇,甚是榮幸。在下這就告辭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陸青崖也同他拱手告別:“蕭老大,后會有期!”
二人分別后,蕭老大獨自向北走去,在穿過通往鎮(zhèn)子東面的道路時,三個牽著馬的商旅模樣的人恰好從他身旁不遠經(jīng)過。
三人隨意的看了他一眼后,卻又立刻低下頭,并加快了速度。
蕭老大并沒有留意到這三個人,又向北走了有二里地之后,一個披散著紅色頭發(fā),鼻梁高聳,皮膚白皙,眼窩深陷,整體長相與此地居民相比顯得很是另類的中年漢子,牽著兩匹馬向他走了過來,見到他之后,立即低頭拜道:“大掌柜?!?p> 蕭老大對他點了點頭,然后接過了那匹棗紅馬的韁繩,同時說道:“薩沙,我記得你那天晚上說過,你前些日子見過那個閻虎,對吧?”
“對,他現(xiàn)在化名牛莽,就在西邊的知返鎮(zhèn)。”
“好,你幫我做件事?!?p> “大掌柜請吩咐?!?p> “找到他,如果那時他還活著,殺了他?!?p> “是。”
紅發(fā)男子并沒有問緣由,因為他非常信任蕭老大,只要去執(zhí)行就對了。他又說:“大掌柜,留守大本營的完顏兄弟傳來消息稱,南邊派人送來一封信,里面說了件要事,他們想請您盡快回去定奪?!?p> “知道了。你先跟我回去看看,之后再去辦那件事?!?p> “是?!?p> 說罷,兩人都跨上了馬,揚鞭向北方疾馳而去……
在蕭老大離開大路很遠后,那三個商旅模樣的人停了下來,看著他走去的方向,開始議論起來。
“剛才那個人……是他嗎?”
“百分之百沒錯!絕對是他!”
“咱們也真夠倒霉的,到這來找那個神棍找了許久都沒找到不說,還碰到了那個老冤家!”
“還好咱們也只是小卒子,看樣子他并不認得。否則憑他的本事,就算咱們?nèi)齻€一起上,恐怕都撐不過五個回合。咱們那些人里,也只有宗主能勝過他,連尉遲師兄都不行。”
“既然他在這里出現(xiàn),那他的手下會不會在鎮(zhèn)子里面?
“有這個可能。我想咱們還是小心點,先別進鎮(zhèn)子,在外圍觀察觀察再說。萬一被他手下認出來了,以咱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可就兇多吉少了。”
“好,就這樣?!?p> ……
雖然并不相信在劉惋眉祠廟拜過后能有什么用,但是返回了鎮(zhèn)子的陸青崖,此時心情也著實好了一些。
鎮(zhèn)子的街道上也已經(jīng)開始熱鬧起來,所有的攤位、店鋪都已開張營業(yè),吆喝之聲此起彼伏;大街上也時不時能見到趕著牛羊去鎮(zhèn)子西邊牲畜市場交易的牧民。
只是他們驅(qū)趕著那些四腳生物經(jīng)過時,帶來的氣味并不好聞。即便這種酸爽的感覺他在三個月來已經(jīng)體驗過了無數(shù)次,依然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但是,他卻還要向著這些氣味最為集中的地方——牲畜市場走過去,而望歸鎮(zhèn)比其他鎮(zhèn)子要大上許多,想來牲畜市場也會比其他鎮(zhèn)子大上許多,那感覺……一定很刺激……
雖然他很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因為他覺得,想找到隱匿行蹤三年的閻虎,最為可行的方法,就是盡可能從更多的人口中打探消息,包括哪些四處游蕩的牧民,而牲畜市場顯然是這些人最為集中的場所。
這是他三個月來一直采用的做法,雖然一直沒有進展,但他并不打算放棄此法。
就在他剛剛拐過了一個路口,正向著牲畜市場的方向走著的時候,耳邊卻分明聽見了幾聲清脆的“叮鈴”之響,接下來又是幾嗓子略帶沙啞的吆喝聲:“卜卦算命,測字解夢!……四象三垣歸太一,乾坤天地有玄機;欲知前路通何處,鐵口真言解困疑!……卜卦算命,測字解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