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逆命還陽
夜來臨了，死神如約而至，無舌感覺到了它的召喚，從太陽西落開始。
瀕臨死亡的人大概都會看到自己一生的幻象吧，不知道這是來自地獄的審判，還是生命自帶的自檢過程，無舌在這個過程里沒能找到自救的辦法。
這一生，無舌都是在痛苦之中過來的，他是個從小就被賣作奴隸的孩子，甚至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從哪兒來的，更加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徐家別院只是他奴仆生涯的一個節(jié)點，以及最顯眼的那個終點，同時也是最痛苦的一個節(jié)點。在這兒，他體會到了人生的大不同，也明白了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可惜，只是運氣太差了。
黑色的夜掩蓋住了黑色的氣息，以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冒著黑色氣息的墨色珠子，它們交纏著攀上無舌的身體，慢慢地爬到他的腰腹上方。
無舌的身上也有黑氣冒出來，它們糾纏著的便是這些微弱的東西，黑氣互相融合，黑珠下沉附體，全都無比的順利，一個即將成為游魂的小人物無力反抗命運的安排。
不太久，無舌睜開了血紅的眼睛，無聲一笑?？諝庵杏袩o形的氣在飛快地進入他的身體，他感覺到了力量。他能聽見自己的耳朵里那嗡嗡嗡的聲音，那是血液在瘋狂地流動著，沖擊著每一處不通暢的地方，帶走劇痛，帶來更難忍的麻癢。
無舌閉上眼，心里開始感謝漫天神佛，不管是誰，就連青山大帝他都感謝一遍，不求回報，但求不要漏掉任何一個可能。
一個新的逆命者很快就悄無聲息地誕生在這個角落里，無舌不再覺得寒冷，死神的召喚也被中斷。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長生詛咒，也不是所有人都排斥它。正所謂無知，所以快樂！
無舌依然不能站起來，他的骨頭已經(jīng)被打碎，即使成了逆命者，恢復(fù)能力也是很有限的。不過小腹里的那股子力量讓他輕松就能看見滿世界的黑氣，它們就像容納著魚兒的水一般充斥著整個天地之間。無舌感覺自己能拽住它們，于是他就試了試，用那條本來固定了要飯使命的手臂。
無力，綿軟以及易碎，他感覺自己摸到的就是一把稀溜溜的爛泥，無從著力。不過他依然欣喜若狂，因為這些黑氣全都連著一個又一個人形的東西，他們大多數(shù)都躺著，很明顯是在睡覺，也有人坐著，歪著，甚至疊著，更夸張的他也見過，昨天的場面就像閃電一般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配種嘛，沒什么了不起的！昨天那兩匹馬的配種過程才叫熱烈，無舌是第一次看見那場景，結(jié)果是相當(dāng)?shù)恼鸷骋约白员埃?p> 這兒的黑氣太稀了，無舌充滿激情地開始爬起來，麻癢難忍，在地上爬的時候可以轉(zhuǎn)移注意力，同時也讓他接近一個又一個粗壯一些的黑氣之源。
滴答，滴答，嘀嗒！
馬蹄十分有節(jié)奏感地敲擊在地面上，厲管家親自駕著馬車載著女兒走在無舌所在的街道上。厲雪落趴在馬車?yán)?，即使馬車走的十分緩慢，可是路不平，顛簸牽動了傷口，她也一樣會痛叫出來。沉默的父親聽著女兒的痛呼，默默地停下馬車，自己下車來，牽著馬兒，慢慢地步行，以求車廂能平穩(wěn)一些。
厲管家沉重地邁著腳步，一步一步朝著徐家而去，仿佛即將要去的地方乃是一張吞噬生命的虎口。他盡可能地慢走，然而這個目標(biāo)依然在一點一點地接近著。
某個時候，他心中突然一緊，接著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眼睛慢慢地開始充血，一點點地變紅，夜里，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異狀，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下了狠心，道。
“乖女兒，爹不能讓你就這么跳進火坑！”
厲管家狠狠心，拉著馬兒快步拐進了另一條巷子，也不管女兒的慘叫聲響亮了很多，只一個勁地埋頭走著。
“爹…”厲雪落虛弱地叫了一聲，被仇恨支配的厲管家根本就沒聽見，很快，只過了幾條街道而已，千家大門已然在望！
“我怎么到這兒來了！”
被冷風(fēng)一吹，厲管家又恢復(fù)了自己的理智，他看見遠(yuǎn)處的千家門口，紅燈籠的光芒之下，千家老二拽著個衣著打扮不甚規(guī)矩的少女不肯松手。幾個小乞丐靜靜地躲在石頭獅子的陰影之中不敢冒頭。云小小正攔著這個醉了的白衣二公子，不停地埋怨著，她的聲音尖細(xì)而又強硬，就算厲管家不想聽見都不行。
“二哥??！你是不是瘋了？你敢從百花苑領(lǐng)一個姑娘回家，當(dāng)心爹爹打斷你的狗腿！”
“我就領(lǐng)了，你們打死我吧！”
醉酒的林老二拉著姑娘就要進門，云小小拽不下來，而那個姑娘則是聽之任之，隨風(fēng)搖擺，千家的大門一旦進去那就是進了安樂窩，怎么都比在百花苑強的多！沒有任何人出面阻攔她，云小小就是最大的以及唯一的障礙！
“你給我松手，不然我就讓大壯動手了！”
林老二醉了不講理，云小小氣呼呼地瞪著那姑娘，控制著大壯走近，威脅著這個清醒的窯姐兒！兩個鐵甲護衛(wèi)已經(jīng)劍拔弩張，這會兒只要分開倆人，云小小恨不得就讓它們動手消滅了這個就會勾引人的孽障！芽兒暈乎乎地坐在門檻上，這丫頭膽敢喝酒，云小小狠狠地在心里給她記下一筆黑帳，她暫時指望不上了！家丁們站了一圈，可他們不敢插手，也不知道該聽誰的！林老二的身份讓他們只能干瞪眼。
“…”
那姑娘也是鐵了心，眼一閉，就準(zhǔn)備用自己的性命試一試千家的刀子快不快！氣的云小小都想上去撓她！不過，小丫頭早就在紅衣身上吃過大虧，她知道不能和一個窯姐兒動武，那只會讓別人看自己的笑話！
于是，聰明的小小使勁一推，林老二就壓著這個姑娘坐到了地上，這一下，她墊底，自然疼的是齜牙咧嘴的！不過這女子也是個有陳腐的，愣是一聲不吭，讓小小找不到借口下狠手?？此吹牟恍袇s還得咬牙忍著，小小解氣地指著林老二罵道。
“你這個死酒鬼，都說了少喝點，早點回家！瞧你現(xiàn)在還有個人樣子嗎？你還敢灌芽兒的酒，你簡直不可救藥！反正今天說什么也不能讓她進了這個門！咱家的姑娘哪個不比她干凈，你怎么就死心眼了呢？”
林老二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反而笑了。酒總會讓人說出心里話。
“嘿嘿，她們都是老四的，我只好去外面找！”
云小小氣瘋了一般地大罵道。
“你放屁！”
老四甚至連一個紅衣都搞不定，怎么可能要這么多女人？云小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時候才能進房，現(xiàn)在這個家伙卻說老四的怪話，小小當(dāng)然忍不住了。
“哼，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也不想讓人說閑話呀！”
林老二坐在地上，那個姑娘使勁地推著他才讓他不至于倒在地上。云小小有點啞口，這個還真是沒想到的事情，老二若是沾了家里的大姑娘們一根寒毛，外面自然就會產(chǎn)生很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這千家也就不得安寧了。
“可是二哥，你也不能去那兒找?。≡奂乙膊皇丘B(yǎng)不起舞女，是我覺得這樣不好，咱們家不能做這種不拿人當(dāng)人的事情。要是你想，我讓人買幾個大姑娘，讓她們伺候你吧！這個就算了，你還真想被爹打死呀？”
云小小考慮的還算周全，買幾個大姑娘回來也不算丟人。千家從不從妓院領(lǐng)人回家，這是老家主千山雪不允許的事情。至于舞女，她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家姬，屬于以色娛人的典范。云小小認(rèn)為千家不能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故而千家并沒有舞女。
“我是清白的…”
那個努力推著林老二的姑娘小聲地替自己辯白了一句，同樣也是在提高身價，這在很多男人心里很重要，可在小小以及大多數(shù)主婦的眼里，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是從爛泥里拔出來的腳，沒什么清白可言！
“你還敢說話？??！憑你的身份也敢在這兒鬧事，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碎尸萬段？”
云小小頓時就像個點燃的炮仗，一下子就炸了！就算是徐家人都不敢在這兒鬧，大壯加上兩個鐵甲護衛(wèi)，收拾全盛時刻的林老二也不難！當(dāng)然了，今天他沒帶那把劍！
“…”
窯姐兒不敢吱聲了，千家是將門，打死個窯姐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般輕松，這也就是遇見了云小小，若是換了徐家人，她絕對沒膽子來這兒露面。
厲管家看了很大一會兒，都已經(jīng)走到這兒來了自然這心中的草再也消滅不掉了。不管怎么樣，這次一定要試一試，不然女兒就只能去嫁給那個徐有田，他算什么東西？也配娶雪兒？我就算讓她在千家當(dāng)一輩子的奶媽子，也不讓她嫁給一灘爛泥！
厲管家背著女兒走到千家門口，放她下來，厲雪落忍住疼痛不哭不鬧，厲管家跪下，又讓她趴在自己腿上，下身斜斜地臥在地上，這樣就不至于太痛苦。
“嘿嘿，嘿嘿！”
林老二認(rèn)識這個厲管家，一看就知道他也來送女人，但是有一點他不解，難道不應(yīng)該走后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