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伯身邊只有石仲在守候著,此時天氣已開始炎熱了,杜伯正在一片蟬聲中靜坐冥思,石仲卻有些煩躁,呼吸有些急促。
“等兔子就得有些耐心。”杜伯突然開口說道。
“可是現(xiàn)在兔子已經(jīng)被人搶走了?!笔僬f道。
“狡兔三窟,他不過是換了個窩而已,只要桑田還沒死,那三個小崽子還在我們手里,他就不敢把秘笈交給第二個人,我們跟他的交易也就永遠有效?!倍挪浅5ǖ睾攘艘豢谇宀瑁挪€是保持著以前的生活習慣,清減、規(guī)律、精致。
石仲想了想,問道:“這么說,那三個小崽子還是要繼續(xù)留著?”
“留著吧,又費不了多少芋頭?!倍挪貒@了一口氣。
“可是楚國那邊催得很急?!?p> 杜伯捋著自己的白胡子,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現(xiàn)在還沒有要價的本錢,雖然有百萬甲士,也未必能拿下這怒濤之城。我們有自己的計劃,雖然現(xiàn)在看上去我們是楚國的外援,其實他們是我們的外援,我們要把主動權始終握在自己手里?!?p> “主公高見,現(xiàn)在桑田雖然失蹤,應該性命無憂,畢竟他是一件利器,很多人都想握有這件利器,在需要的時候,這件利器就會被人亮出來,到那時我們再和他交易不遲?!笔僬f到這里,心情也頓時好了許多。
杜伯點點頭,繼續(xù)靜坐冥想。
就在這時,府中仆人來報:“有人求見主人,他說他是巴曼子的好友?!?p> 杜伯和石仲聞報一驚,不知來人為何找到了這里,有何目的,于是問道:“是個什么樣的人?”
仆人道:“是個黑蟹,他說有些巴曼子的遺物要交給三個孩子。”
“什么?”石仲聞言大驚失色,拔劍喝道:“居然找上門來了?”
“且慢?!倍挪酒鹕韥?,說道:“只不過是一個黑蟹,又不是來救人的,何必如此緊張?!?p> “可是他如何知曉三個孩子在我們這里?”
“呵呵,你難道忘了這怒濤之城任何東西都可以買賣,包括消息?”杜伯讓石仲把劍收起來,接著道:“此事我們雖然做得機密,但不要忘了黑魚是專門售賣消息的,看來是有人請這個黑蟹上門的,否則一個黑蟹是進不了玫瑰區(qū)的。”
石仲問道:“難道這個黑蟹真是來找那三個小崽子的?”
“當然不是?!倍挪T吏讓那黑蟹進來,然后對石仲道:“這是來打探虛實,尋找桑田下落的。”說罷便去了前廳。
那黑蟹見到杜伯后,便跪下磕頭道:“草民唐雀,拜見大人。”
杜伯笑容可掬地說道:“義士請起,我雖然在朝廷為官,但并沒有什么過多的規(guī)矩,所以你不必拘禮?!闭f罷便命人為唐雀端上茶來。唐雀不敢造次,誠惶誠恐地喝了一口茶后,便說道:“草民不敢打擾大人,只是故友交辦了些事情,求大人幫忙。”
杜伯道:“義士客氣,巴曼子為國捐軀,老夫是敬佩不已,老夫見三個孩子現(xiàn)在無依無靠,所以就把他們接到府上撫養(yǎng),這也算是老夫的一點心意,老夫這里雖然不是鐘鳴鼎食,可畢竟是要比黑蟹區(qū)強些,就請?zhí)屏x士放心?!?p> 唐雀磕頭道:“多謝大人,巴曼子是我們纖夫的頭領,雖然他人死在了楚國,但他離開前已交代還有些微薄的遺物要當面交給三個孩子,有勞大人請他們出來。”
“他們已經(jīng)來了。”這時石仲出現(xiàn)在門口,他身后跟著的正是阿木、阿土和阿麗,唐雀見狀非常高興,那三個孩子見到唐雀便喊著唐叔叔跑了過來,四人摟在一起,非常親熱。唐雀見三個孩子長高了不少,便問道:“你們過得怎么樣?”阿土道:“我們過得非常好,這里吃得好住得好。”阿麗道:“就是想你們?!?p> 這時阿木道:“巴曼子叔叔怎么樣了,他好久沒有來看我們了?!?p> 唐雀說道:“你們的巴曼子叔叔拉船到楚國去了,很久才會回來的,他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你們,說當你們想他的時候,就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看看?!闭f罷就把一個包袱交給了阿木。
阿木問唐雀要去哪里拉船,唐雀道:“我也要去楚國,去找你們的巴曼子叔叔,你們在這里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唐雀說罷就在杜伯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多謝大人,三個孩子就拜托大人照顧了。”說罷就扭頭離開了。
當唐雀離開杜伯府上后,心情就變得非常愉悅,他感覺今天的運氣特別好,不但在蒼山酒館喝了一頓免費的好酒,還見到了阿土、阿木和阿麗,現(xiàn)在他認為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尤其是玫瑰區(qū)的貴族,并不像那些纖夫們所說的那么刻薄。現(xiàn)在還有更大的好處在等著他,因為黑魚承諾了,只要他出來了,就可以到倌舍拿到一大筆錢?,F(xiàn)在他的步伐飛快,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只見倌舍前有很多持戈甲士,樣子很怕人。唐雀正在門口躊躇不敢進去,這時一個年輕漢子出來對他說道:“快進來吧,我們等候你多時了?!?p> 唐雀隨那漢子進入房間,只見里面有四個漢子端坐在那里,其中一個年長的說道:“我叫張顯,請問閣下該如何稱呼?”
見張顯等人如此客氣,唐雀感覺更詫異了,似乎突然之間世界就變了樣,現(xiàn)在所有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無論是有錢的還是有權的,居然都對他這個黑蟹以禮相待。唐雀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叫唐雀。”
“你見到了那三個孩子?”張顯問道。
“見到了,他們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三個孩子生來命苦,現(xiàn)在終于遇到了貴人,太好了。”唐雀心情非常激動,話也多起來了,一開口就有點收不住了,把見到杜伯和三個孩子的過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張顯微笑著看著唐雀,似乎對他非常感興趣。唐雀發(fā)現(xiàn)張顯等人異樣的表情,才察覺自己說得有點太多了,于是又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位先生說,見到三位孩子后,可以在大人這里領到一大筆賞錢?!?p> “不錯,這些金子都是你的了。”一個隨扈將一只布口袋扔給了唐雀,唐雀打開一看,頓時兩眼放光,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錢,別說拉纖了,就是買一艘大船都綽綽有余。這時唐雀并沒有拎著口袋走人,而是伸手從口袋里只掏出一塊金子,剩下的都還回去,然后說道:“你們給得太多了,我只該拿這么多?!?p> 唐雀有此舉動,讓張顯等人非常意外,便問:“為何不全拿走?”
唐雀道:“巴曼子是我們纖夫的大哥,為他料理后事是我們應該做的,如果以此取財,將有負朋友情義,我唐雀雖然只是個下苦力的纖夫,這點道義還是能堅守的?!?p> 唐雀的這一番話讓張顯等人肅然起敬,皆說道:“果然也是義士,我很佩服?!碧迫腹笆值缆暩孓o便轉(zhuǎn)身離去。唐雀剛走到門口,腳步突然停下了,那錠金子“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這時只見數(shù)十位持劍武士已沖了進來,緊接著便是明月、鮑駒、南宮虎和南宮豹等人。
明月進到屋里,見張顯正襟危坐,一副悠閑神態(tài),而墨獾等隨從在身后垂手侍立,好像在等待一個老朋友,幾個人連佩劍都沒有。待明月等人來到屋內(nèi),張顯便起身施禮道:“公子前來,有失遠迎,請贖罪。”
明月掃一眼室內(nèi)情形,說道:“看來張先生是虛度了兩日光陰?!?p> 張顯施禮道:“公子這幾日安排的膳食非常周到,尤其這兩日還有這么多衛(wèi)士保衛(wèi)在下的安全,張某非常感激,在下一行即將告辭,這兩日都在思索如何報答公子?!?p> “本公子不需要張先生的報答,只是到現(xiàn)在還沒到桑田的人影,張先生及各位的項上人頭恐怕是要搬家了。”明月剛說完,南宮虎即刻亮出了寒光閃閃的彎刀,獰笑道:“我這彎刀好久沒嘗過鮮血的味道?!闭f罷就要出手。
這時張顯并無畏懼神色,只是說道:“桑田并沒有離開王宮,何需張某去找呢?”
聽到張顯開口說出這樣一句話,鮑駒等人都吃了一驚,感覺張顯簡直是在胡說八道,即便是兩人沒有離開怒濤之城,也至少藏在玫瑰區(qū)才對,因為兩人就在王宮內(nèi)消失的,他們應該遠遠離開王宮才對,如何還在王宮呢?莫非是張顯在故弄玄虛,企圖脫身不成?
“張先生難道精通易經(jīng)八卦,這兩天就坐在屋里張卦了?”鮑駒嘲諷道。
張顯道:“在下從不相信讖言爻辭,但我相信他們就在王宮內(nèi),因為這玫瑰區(qū)已沒有他們倆人藏身的可能?!?p> 南宮虎一臉殺氣,盯著張顯冷冷地說道:“只靠搖動唇舌恐怕是保不住腦袋的,你如何肯定他們沒有在王宮之外?”
“公子莫急,聽在下慢慢道來。首先,我們這兩天還是做了些事情,雖然張某沒有老子那樣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本領,但我的這些兄弟們可沒有閑著,他們可走遍了這玫瑰區(qū)的大街小巷,也就帶回了最關鍵的消息,就是桑田和聶無影并沒有在那里?!币娒髟碌热藢ψ约旱脑挷恢^,張顯便接著道:“我讓我的這些兄弟扮作賣胭脂水粉的異域商人,他們沿途叫賣,必然會吸引那些王公貴族府中的女人前來購買,因為叫賣的是昂貴的仙島珍品,所以越有錢越有權的人家越會感興趣,最后我們就找到了想要的信息?!?p> 鮑駒問道:“這方法的確不錯,難道他們是在那些女人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
“當然有線索。”張顯剛才說了一陣子,感覺有點口渴了,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繼續(xù)不疾不徐地說道:“他們的叫賣讓每個府里都有女人出來買這仙島胭脂,唯獨有一個府里沒有女人出來,那就是杜伯的府邸。”
“沒有女人出來難道就有問題?”南宮虎冷笑道。
“沒有女人不愛美,何況是有錢的女人,在梳妝打扮方面從來是慷慨大方的,這一點恐怕就是南宮將軍這樣的行伍之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張顯笑著對南宮虎解說一番,接著又對明月道:“天下沒有女人的地方只有一處,那就是軍營,杜伯府邸規(guī)模宏大,怎么可以沒有女人,既然有女人卻不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府中戒備森嚴,女人不能隨便走動,所以杜伯是張某找到的第一個嫌疑?!?p> “但你怎么又排除了杜伯的嫌疑?!滨U駒這時又插了一句。
“不錯,如果桑田和聶無影關在他府里,我想不但女人不能出來,外面的人更不能進去,尤其是陌生人絕對進不了杜府的門檻。所以我又采用了第二種測試方法,派人到府中去,但結果是推翻了前面的結論,杜伯府邸是可以進去,這說明他們倆人并沒有在杜伯府中。”張顯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盯著明月道:“所以最后我能確定桑田和聶無影根本沒有出王宮,而王宮守衛(wèi)森嚴,有他們自己的進出口令,外人難進也難出,所以他們一定沒有出王宮?!?p> 張顯一番分析,讓鮑駒頗為服氣,便說道:“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但巴國王宮規(guī)模宏大,樓閣無數(shù),就是去搜查,沒有一個月的時間,是搜查不出來的,所以你這個答案并不精確?!?p> “當然不精確,如果張某沒有猜錯的話,桑田和聶無影現(xiàn)在都在這王宮的主人,也就是王后的寢宮內(nèi)?!?p> 明月一直在仔細聽張顯的分析,這時突然聽到結論是王后,不由得勃然變色,怒吼道:“大膽,母后賢德貞良,母儀天下,你是何等草芥,膽敢冒犯母后,你這是自己要送死,本公子必須成全你?!闭f罷就要親自動手。
“公子且慢?!滨U駒這時出來對明月說道:“張顯言語荒誕,冒犯王后的確該死,不過據(jù)他分析,確有蹊蹺之處,我只是認為張先生排除杜伯的嫌疑太過草率,應該還有更周密的偵查才可以?!?p> 明月怒氣未消,將寶劍插入劍鞘,叱道:“依你之見,這就讓他們離開?”
鮑駒道:“應該暫時拘押他們,待我們詳細探查后再做處理不遲?!?p> 明月聽罷,覺得也有幾分道理,于是點頭道:“那就依你所言,先把他們打入大牢?!?p> 南宮虎等人領命,押著張顯、黑獾、唐雀等人離開了。
這時有軍士突然來報:“稟告公子,前方有緊急軍情。”
鮑駒接過信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顫聲道:“楚國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