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的馬車在偌大王宮中徐徐前行,宮閣樓臺巍峨聳立,守衛(wèi)內(nèi)侍眾多,彰顯出一番王室獨有的威嚴(yán)。
但那座威嚴(yán)的王后寢宮,仍然是雨山非常陌生的地方,那是一個蘊藏著華麗、威嚴(yán)、規(guī)范和貞德的一個處所,這些都與自己平常的奢華放縱作風(fēng)不兼容,所以他每次到這里都有不適應(yīng)的感覺。盡管昨天才被冷漠地對待,但華子夜等人的一番話讓他感受到了這冷漠背后的希冀,所以他現(xiàn)在的心緒是輕松了很多。
隨著一聲吆喝,馬車止步,顯然是到了穆妍的寢宮。雨山手托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闊步往里走。突然,兩只青銅戟擋住了去路,一個侍衛(wèi)開口道:“請問公子攜帶的是何物?”雨山心下不滿,心想這里雖是穆妍寢宮,但畢竟自己是王子,如此防范,顯然使自己的身份折威。正待發(fā)作,又想到自己有大事要成,便掀開盒子道:“本公子給母后的禮物,二位要看看么?”兩個侍衛(wèi)對視一眼,見無異常,便收起武器放行。
雨山見穆妍正端坐案幾后,貼身侍女小葉子在一旁伺候,這是跟隨穆妍多年的侍女,也是從蜀國來的,一直待在穆妍身邊,讓雨山意外的是,這里還多了兩個男人:蜀國使臣蔣琮和尹喜。尹喜主管巴國收支,在這里并不奇怪,但蔣琮居然在此,這讓雨山很是意外。王后寢宮一向是難以靠近的,尤其是男人,哪怕穆妍的兒子也很少來過這里,現(xiàn)在一個蜀國人神態(tài)自若地站在這里,不僅是令人訝異,簡直比見到一頭白色犀牛還讓人意外。
雨山震驚之余,心里不由得一陣失落,心想如此機密事情如何能讓其他人知曉,既然來了也只有硬著頭皮略盡禮節(jié)了。想到這里,雨山便獻(xiàn)出寶盒,道:“父王大哥遠(yuǎn)征,兒子一直牽掛母后,遣人從滇國尋到雪蛤香俐膏,此物有駐顏美容之效,特來獻(xiàn)給母后?!?p> 穆妍沒有吭聲,那侍女小葉子卻大大方方地接過寶盒,擺放在穆妍跟前。雨山見小葉子舉止自如,并無宮中侍女的謹(jǐn)慎,心里便尋思:“都說小葉子為母后心腹,兩人心意相通,甚至有一個腦袋兩個身子的說法,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
穆妍瞄了一眼那錦盒,冷冷地開口道:“你還有其它事情么?”
雨山見這么多人在這里,本來想說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了,憋了半晌,才說道:“沒有其它事情了,就是過來看望母后,兒子這就告辭了?!?p> 雨山剛轉(zhuǎn)身走出三步,身后突然傳來穆妍的聲音,語氣雖然一如既往地冷漠,內(nèi)容卻是爆炸性的——“這雪蛤香俐膏能換得巴國王座么?”
聽到這話,雨山渾身一震,沒想到穆妍突然說出自己的心事,并且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心里頓時像沸水般涌動起來,汗?jié)褚卤?,雨山急忙轉(zhuǎn)身說道:“母后此話,兒臣不知何意?!?p> 穆妍站起身來,走到雨山跟前,打量著雨山道:“都比自己的母親高一個頭了,居然還沒有袒露心事的勇氣,如此退縮,如何能執(zhí)掌巴國?”雨山方欲辯白,穆妍卻抬手制止道:“知子莫若母,你的心事母親一眼就看出來了。其實,我們一直在等你來,都等待了半天了?!?p> 雨山聞此如炸雷轟頂,他抬起頭來,打量著穆妍、小葉子、尹喜和那位蜀國使臣蔣琮,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很熟悉,卻又非常陌生,而他們果然如穆妍所言,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顯然是心里早有定念,他的盤算在他們那里其實早就一目了然了。
雨山知道自己再隱瞞下去就毫無意義了,于是他便撲通一聲跪下,對穆妍道:“兒臣見父王大哥遠(yuǎn)征,巴楚強弱分明,征戰(zhàn)兇險異常,兒臣擔(dān)憂一旦父兄有不測之險,到時候這巴國群龍無首,恐內(nèi)亂四起,危害我巴國千年根基,所以想請母后做主,早定這王位繼承人,以安巴人之心?!?p> “可是該定誰呢,看來我兒還是不想與自己的母親交心呢?!蹦洛f完便和那蔣琮相視一笑,接著道:“不知你招攬那么多武士,還有華子夜那樣的智謀之士,有何用處呢?”
雨山一聽不由毛骨悚然,冷汗?jié)B出,上前抱住穆妍的裙裾道:“母后明鑒,兒臣是想登上王座,好呵護(hù)母后,守衛(wèi)這巴人祖業(yè),除此之外,兒臣再無其它念想?!?p> 穆妍不動聲色,覷著膝下的雨山,說道:“我兒既然有如此雄心,為母的也何嘗不感欣慰。”雨山聞言,一時不知進(jìn)退,這時穆妍把那盒雪蛤香俐膏遞給雨山,道:“這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吧,本宮就在這里等待著太后的封誥吧?!?p> 雨山心焦意急,淚流滿面,匍匐在地,道:“兒臣空有一腔抱負(fù),但諸事不濟,外有文武大臣,內(nèi)有氏族首領(lǐng),皆有擁戴大哥誓約,兒子今天前來,是求母后襄助。”
這時穆妍扶起雨山,用手帕拭去雨山眼淚,說道:“只有跟母后交心的孩子才會是好孩子,我知道你現(xiàn)在雖有勇士過千,但這兵權(quán)在南宮虎兄弟手中,也就是說這怒濤之城的鑰匙并不在你這里;現(xiàn)在這些文武大臣心思各異,恐怕現(xiàn)在都是在等待前方的戰(zhàn)報,而那些氏族首領(lǐng)向來是持盈保泰,要他們率先倒戈,那是難如登天呀?!?p> 聽穆妍說得毫無希望,雨山頓時沒了心氣,道:“難道兒子就永遠(yuǎn)只是個備選么?”
“不?!蹦洛粗晟剑溃骸拔覀円褳槟阒\劃了全部計劃,只要你聽從我們的安排,這大位就非你莫屬?!蹦洛f的這個“我們”顯然是指他們四人。
“請母后明示?!庇晟接忠姷搅讼M?,頓時來了精神。
穆妍示意雨山在一旁坐下,然后說道:“這南宮兄弟跟隨大王多年,一向是忠心耿耿,但武將所追求的無非是良駒寶劍,這些本宮已給他們準(zhǔn)備好了;而那些氏族首領(lǐng),向來對王室恭敬,本宮的話他們還是會聽的。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文武大臣大都站在你哥哥那邊。”
“那該如何處置?”雨山著急地問穆妍。
“眾大臣里,中郎將潘隸是個領(lǐng)頭的,他一直覬覦顏夫子的丞相位子,只要他站在你這邊,其他人都好辦了?!蹦洛嬖V雨山,他應(yīng)該去見見潘隸了。
雨山聞言大喜,見穆妍籌劃得如此周密,急忙跪拜穆妍,說自己即刻便去見那潘隸,無論如何都要說服他支持自己。雨山轉(zhuǎn)身走出去門檻,即刻又轉(zhuǎn)身回來,面帶慚愧地對穆妍道:“母親原來如此疼愛我們,過去都是我們當(dāng)兒子的誤會你了?!?p> 穆妍道:“別忙著謝我,哀家還有自己的要求?!?p> 雨山道:“無論什么要求,兒子都會答應(yīng)的,請母后盡管吩咐?!?p> 穆妍道:“看來你還真是個懂事的孩子,要學(xué)會懂事,這就是母后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