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疲憊的還有桑田,雖然已是亥時,但他仍然無法睡去,盡管他身體疲倦無力,但腦子卻異常興奮,不管眼睛睜著還是閉上,總感覺有歌舞般的熱鬧場面在腦海中反復(fù)出現(xiàn),這讓他非常痛苦,痛苦得恨不得自己扒了自己的皮。
痛苦中的人特別清醒,清醒得能察覺到最微小的聲響。桑田分明聽到一聲響動,那響動雖然很微弱,但桑田聽得很明白,那是一個特別的腳步聲。今晚這里的守衛(wèi)少了很多,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在這安靜的氣氛里,桑田分明感覺到有一種殺氣逼近。
那腳步聲突然停住,仿佛消失在夜魅之中,但緊接著就是幾聲悶哼,有人倒下去了,但來不及發(fā)出聲來。
門突然打開,一個高大的黑衣人走了進來,他身板筆直,步伐沉穩(wěn),眼神冷峻,傲視一切,那份傲慢與冷靜,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身高貴的人物。
桑田睜開眼睛看著那人,說道:“閣下是何人?”
“來看看大師?!?p> “聽口音閣下是楚國人?!?p> “不錯。”那人摘下臉上的黑巾,是一張方正大氣的臉龐,那人道:“在下熊儀,見過大師?!?p> 桑田伸了個懶腰,說道:“原來是楚國武陵君,久聞大名,不知武陵君來看桑某這個將死之人做什么?”
武陵君道:“看大師死了沒有。”
桑田微微一笑,說道:“武陵君出劍快如閃電,轉(zhuǎn)瞬間就殺掉了院內(nèi)的五個高手,就為看一眼桑某的生死,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p> 武陵君的寶劍上還滴著鮮血,血腥的氣味漂浮在空氣中,武陵君道:“大師天下聞名,能看一眼都是榮幸,但在下的確也不只是來看大師死了沒有,還有一件事情要做?!?p> 桑田道:“閣下還有什么事情要做?”
武陵君道:“如果大師還沒死,那就讓大師現(xiàn)在就死。”說罷就舉起寶劍,劍鋒在燭光里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桑田閉上眼睛,說道:“那還不簡單,現(xiàn)在就請出劍吧?!?p> 桑田等待著那鋒利的寶劍割破自己的喉嚨,然后讓自己的靈魂自由自在地飄出這王宮,飄出怒濤之城,飄出巴國,飄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武陵君的劍離桑田只有五尺的距離,但那劍始終未動,桑田這時聽到武陵君說道:“其實你不一定非死不可,如果你不讓我空手而歸,我就可以不殺你?!?p> 桑田睜開眼睛,看著武陵君道:“你想帶著《般墨秘笈》回楚國?”
“不錯,大師看來本是個爽快人,可大師和巴曼子演的那處魚目混珠計,把我楚國騙得好慘?!蔽淞昃褎Σ迦雱η?,倒了一杯酒喝,然后在一旁坐下,說道:“大師最后也沒有能幫到巴國,現(xiàn)在大師成了巴國的囚徒,就更幫不到巴國了,甚至連巴曼子的那三個孩子你也幫不了?!?p> “囚徒就無法幫人了嗎?我可不那么想?!鄙L镅劬Χ⒅蓓?,身體一動不動。
武陵君放下酒杯,說道:“我知道大師的心愿,為了遵循魯班大師的意愿,不愿將秘笈示人,大師以為這樣就能減少殺戮,給天下和平。但現(xiàn)在天下的形勢大師也看到了,殺戮更兇了,現(xiàn)在連墨子大師當(dāng)年拯救的宋國都快亡國了,大師難道還要固守師訓(xùn)嗎?”
武陵君將寶劍放在一旁,突然在桑田面前跪下,說道:“現(xiàn)在不想傷害大師的性命,也不為了個人的高官厚祿,在下可也是為天下人著想。”武陵君越說越激動,他對桑田施禮道:“大師應(yīng)該明白,自平王東遷以來,天下列國爭雄,無一不想擴大自己的地盤,蠶食他人的勢力范圍,現(xiàn)在周王室名存實亡,天下要太平,就只有天下一統(tǒng),我大楚沃野千里,兵精糧足,如果能有《般墨秘笈》相助,必能一統(tǒng)天下,到時候不就沒有戰(zhàn)爭了嗎?”
武陵君說到這里,就對桑田磕頭說道:“在下懇請大師,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就把秘笈拿出來吧?!?p> 桑田慢慢做起聲來,看著地上的武陵君,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世上本沒有《般墨秘笈》,一切都是傳說呢?”
聽到這話,武陵君抬起頭來,突然目露兇光,說道:“看來大師是把秘笈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闭f罷就霍然起身,一把掣出寶劍,直刺桑田咽喉。
此時桑田已虛弱得如同一桿蘆葦,武陵君那劍快若閃電,因此他只有閉眼等死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出破空之聲,只見一個黑色的圓盤極速飛來,那圓盤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武陵君的劍刃上,劍刃嗡嗡作響。
緊接著一道黑影飛入,一劍刺向武陵君,一手抓住了那黑圓盤。
武陵君被突如其來的兩次攻擊,不由自主地后撤三步,然后才穩(wěn)住腳步,這時他才看到來人是一個黑瘦的高個漢子,那黑盤原來是個斗笠。
見對方打扮不是宮中侍衛(wèi)的打扮,便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壞我好事?”
那漢子看了一眼桑田,說道:“和你一樣,也想殺了他。”
武陵君冷笑一聲,說道:“莫非你也想要那《般墨秘笈》?可惜了,我武陵君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那漢子道:“你本就不該來這里,當(dāng)年楚王都沒能得到秘笈,今天你還能得到嗎?我勸你現(xiàn)在就離開怒濤之城,否則你會比他先死?!?p> 武陵君大怒,喝道:“你太狂妄了,找死!”話音未落就猛刺一劍。武陵君知道來者不善,所以這一劍又狠由快,兩人相距不遠,室內(nèi)本來就逼仄,這一劍便避無可避了。
那漢子不慌不忙,只見他一抬手,那酒壺就直撞劍身,只聽一聲脆響,那酒壺就被削成了兩半,壺中酒如雨點一般濺開,那漢子手中的斗笠旋起,那些酒珠便直襲武陵君面目。
這時武陵君急忙晃動身形,那些酒珠才擦身而過,他待要回身一件,卻突然感到左肩一麻,那漢子的劍鋒已經(jīng)掠過。
鮮血順著手臂淌下,武陵君眼里充滿恐懼,聲音顫抖著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漢子道:“喬巖,這個名字你肯定不熟悉。”
武陵君道:“卻是不熟悉,你是為秦國還是齊國做事?”
喬巖冷笑一聲,說道:“我在為閻王做事?!闭f罷就一招摘星拋月,直取武陵君左肋。
武陵君左肩已受傷,因此左邊身體已變得遲滯,見喬巖劍式狠辣,便不敢接招,只是身形向左一晃,同時后躍而起,只聽咔嚓一聲響,整個人便滾到院子里去了。
喬巖沒有追趕,但武陵君已不敢停留,他翻身以來,一躍上了院墻,便消失在黑夜之中了。
武陵君剛出院墻,便尋路狂奔,這時宮中守衛(wèi)已聽到院中響動,便都向這邊圍過來了。武陵君不敢走宮里大道,只選那花叢樹蔭中奔逃,待穿過四五個宮殿后,方才敢稍稍慢下腳步。
這時月色朦朧,武陵君見前面的樹叢掩映中有一座假山,心想此處可以暫時躲避一下,于是一躍而入。
武陵君雙腳剛剛落地,突然聽到一聲尖叫,那假山后正有兩個身影,見武陵君來到便尖叫起來。武陵君看不清對方的樣子,看身形應(yīng)該是一男一女,顯然是在此幽會的情侶,此時他已無暇多想,只管挺劍便刺。
武陵君這一劍并不奇詭狠辣,但殺死連個不會武功的年輕人已足夠了,眼看那劍就要刺進那男子胸膛,不想那男子隨即原地一個順手牽羊,不但避過了武陵君的劍,還順勢將那女子推倒了一邊。
原來是個會武功的人,武陵君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毫無疑問對方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時遠處又有叫喊聲起,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武陵君的蹤跡,向這邊包抄過來了。
武陵君不敢耽擱,劍鋒一抖,劍光如匹練,一招“偷天換日”瞬間將那男子罩住,顯然是要將對方置于死地。那男子赤手空拳,只能閃轉(zhuǎn)騰挪,但武陵君的劍已將其空間完全封住,只聽一聲慘叫,那男子背部已挨了一劍。就在這時,宮中衛(wèi)士已沖了進來,武陵君本想再補一劍終結(jié)對方性命,見此也只能趁夜遁走。
武陵君身形敏捷,在巴國王宮內(nèi)左突右闖,翻墻躍樓,已不知身在何處了。武陵君見周圍房屋層次不一,樹蔭間堆放些物件,但不見宮中守衛(wèi)在此。武陵君提劍前行,正在辨別方位,突然“砰”的一聲響,嚇了他一跳。
武陵君循聲一看,只見前面正矗立著一個漢子,目光呆呆的,個子不高,穿著下等人的衣服,手里的夜壺掉在了地上,一股尿臭撲鼻而來,原來那漢子已經(jīng)被嚇傻了。
武陵君見此人如呆瓜一般,不由得冷哼一聲,說道:“我本不想殺你,可惜你尿的時候不對?!痹捨凑f完,就一劍刺向那呆瓜胸膛。
就在這時,黑夜中突然有破空之聲,那聲音短促凄厲,只見一粒算珠急速射來,那算珠來得突然,更來得急促,剛好射入武陵君口腔,只聽武陵君一聲慘叫,一個跌跤摔倒在地上,嘴里只喊了一聲“楚王”便再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