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雖然有些顛簸搖晃,但呂越卻睡得很好,一路的辛勞也得到了很好的緩解,他的眼睛已漸漸睜開,看著將頭伸到窗口外的岳風,不禁露出一種邪邪的微笑。
“你既然醒了,為什么不出去?”
岳風似乎時刻關注著呂越的一舉一動。
呂越皺眉道:“出去?我為什么要出去?”
岳風已將頭收了進來,盯著呂越:“作為男人,難道不應該照顧一下女人?更何況你還是她的護衛(wèi)?!?p> 呂越反問道:“你難道不是男人?”
岳風笑道:“我當然是男人,但我怕你們不會放心讓我趕馬車的!”
這不過是岳風的借口托辭,其實他哪里會趕馬車,到時候一個不慎,怕就是人仰馬翻,受傷出丑了。
呂越不再說話,向前掀開簾子,輕輕一動,便穩(wěn)穩(wěn)的坐在了仇玥左邊的板子上:“小……公子,還是讓我來吧。時辰不早了,趕了一夜的路,得到前面驛站吃點東西,順便給馬喂點草料?!?p> 仇玥看著呂越伸過來的手,會心一笑,爽快的將轡繩重新交回給了呂越。
她趕車的技術實在比不上呂越,剛才為了讓他們睡得舒服些,她故意趕得很慢,但路途遙遠,再不加快速度,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到歇息的驛站。
雖將轡繩交給了呂越,但仇玥并沒有進入車廂。
她知道岳風現(xiàn)在肯定也醒了,但她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岳風。
呂越趕車的技術的確很好,馬車行進的速度快了幾乎一倍,但平穩(wěn)的程度卻好像沒什么改變,所以仇玥可以靠在車門旁,微閉著眼,想一想等會兒怎么回答岳風的問題。
逃避對于任何問題來說,都不是一個好的解決方式,而這個問題她無法逃避,只能直面。
只是現(xiàn)在的問題太過棘手,無論是誰,恐怕都無法接受岳風所遇到的變故。
想了一路,仇玥并沒有找到一個好的理由,但她已必須面對,因為驛站已到。
岳風已下車,深皺著眉頭盯著仇玥,神色并不友善。
仇玥卻像是根本沒有看到,望著驛站,微笑道:“趕了這么久的路,總算可以歇息了,子風兄,請吧?!?p> 岳風看著仇玥那依舊充滿自信的神情,他實在想不通她是哪來的自信。
難道她自信就吃定他了?
“等等!”岳風神情微怒,積蓄了一夜的怒氣正緩緩釋放。
“還等什么?子風兄難道不餓嗎?”
仇玥早已料到岳風會發(fā)問,但沒想到會這么早,她本以為岳風至少會先去吃飯的。
“肚子餓不餓是小事,你們要帶我到哪里去?究竟要做什么?這才是現(xiàn)如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不說清楚,那么岳某就要告辭了?!痹里L一臉嚴肅,稍稍壓抑著怒火道。
仇玥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呂越忽然轉過頭盯著岳風,邪笑道:“走?往哪里走?怎么走?”
呂越那一臉邪笑,不禁讓岳風猛地想起了那天呂越出手的場景,他的心頓時寒如冰雪!
不由得在心里嘆息道:“有他在,自己又如何能走得了呢?”
岳風恨恨道:“你……你……”
仇玥似乎自覺理虧,連忙出聲道:“呂大哥,你先站在一旁稍等,讓我和子風兄單獨聊聊。”
“是?!?p> 呂越果然聽命站得遠遠的。
仇玥將岳風請到一旁,十分客氣道:“子風兄,小弟這里有幾句話,還望子風兄一聽,若子風兄聽了之后執(zhí)意要走,那在下絕不強留?!?p> “你講?!?p> “此前王朗打上子風兄家宅,若無我二人趕到,是否便要被王朗行兇得逞?”
“這……”
岳風被問的頓時語塞,那一次若不是仇玥和呂越,王朗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他還真不敢想象。
“昨日公堂之上,那縣令與王玉林父子狼狽為奸,若不是我挺身而出替子風兄主持公道,子風兄又豈能免了牢獄之災?”
岳風心知仇玥這是在打感情牌,連忙道:“公子兩番相助,大恩大德,岳某銘感五內(nèi),他日若有機會,必將報答!但公子怎能不事先告知,便將我?guī)У搅诉@里!”
仇玥一臉吃驚道:“誰說我沒有事先告知?”
這下子輪到岳風大吃一驚,難道這一陣子竟是他在無理取鬧?他的底氣竟一下子變?nèi)趿撕芏?。但他轉念一想:“不對,我若是答應了,怎么會什么都不記得?”
“那我為何會一點印象也沒有?”
仇玥見岳風神情轉變,知道岳風已有幾分相信,笑道:“昨晚我說洛陽現(xiàn)非可久待之地,不如和我們一起先去華山,再到長安一游,待風波平靜再回洛陽,岳兄你可是當場拍手叫好的,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岳風只記得昨日他喝得爛醉,哪里知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答應了仇玥什么事,難道自己真的是自愿的?
他忽然想起了李勤時給他的字條,“華山絕頂,清風道人……”難道是因為“華山”二字,他就答應了?
除此之外,他再難想到其他的理由。
可他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畢竟他在洛陽還有個家,還有許多家人,還有一個知己紅顏,他怎么可能連招呼都不打,走得這么急?
“你是說我們要去華山?”岳風轉而問道。
“是?!背皤h點點頭道。
“按現(xiàn)在的速度,多久能到長安?”
“就算路上耽擱一下,最多八、九日也一定能到?!背皤h不疑有它,回答得很干脆。
岳風的心思立馬就活泛了起來,心想:“不過七、八天的路程,就算跟他們?nèi)ヒ惶碎L安,要想回來,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得讓洛陽的人多擔心幾天了。”
“好,我跟你們?nèi)ィ侨チ酥?,是去是留得由我自己做主?!痹里L正色道。
仇玥心里也打著算盤:“現(xiàn)在尚且由不得你做主,等到了長安,長安繁華,又豈是洛陽可比,那時你還會想走嗎?”
仇玥笑道:“這是自然,到了長安,自然全憑子風兄自主?!?p> 岳風有了定心丸,終于上前走去,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這驛站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仇玥聞言,不禁莞爾一笑,她本以為岳風會很憤怒,哪知竟如此簡單的解決了問題!
她哪里知道,岳風明知走不了,這樣做只是為了少些尷尬罷了!
“新安驛”并不是普通的驛站,而是官驛,專門用來接待來往的官員。
當仇玥和岳風進入驛站的時候,已有差役過來領他們前往二樓的閣樓,似乎他們是今天驛站最尊貴的客人。
差役滿臉諂媚的笑容讓岳風對仇玥的身份更是疑惑,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會在這里得到如此禮遇,難道她是出游的公主、郡主?亦或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千金?
岳風猜不出來,也并沒有想問的意思,等到了長安,該知道的他自然都會知道。
既然有上好的待遇,岳風自然要好好的享受,畢竟這一路他過得并不好受。
坐下不久,冒著熱氣的飯菜便陸續(xù)的送了上來,雖說不上是珍饈百味,但也是雞鴨魚肉樣樣俱全,更可貴的是每樣菜都做得很精致,色香味俱全,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當然,桌上的東西并不是盡善盡美,至少有一樣是岳風最不想看到的。
酒!充滿迷惑性的酒!
他若不是喝了那么多的酒,又怎會稀里糊涂的到了這里!
所以岳風只看了那只酒壺一眼,便開始悶頭吃菜了,人在饑餓的時候,往往是想快速填飽肚子的。
但仇玥卻好像故意要跟岳風過不去,端起酒杯,微笑著道:“子風兄難道不想喝杯酒解解乏嗎?”
岳風看著仇玥手里的酒杯,昨日的情景一下子全都涌入了他的腦袋,他突然覺得腦袋變得很重,像是脖子上頂著一坨鐵一樣。
他艱難的咽下剛嚼爛的羊肉,面露苦色道:“賢弟還是不要取笑岳某了,這酒我是萬萬喝不得了?!?p> 仇玥也不強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臉回味,微笑道:“我看昨日子風兄飲酒的樣子,還以為你已與酒結為知己了,子風兄若就此不飲,豈不少了些品評這世間美味的雅趣?”
岳風苦笑。他實在已嘗到了喝酒的苦頭,至于雅趣,他本不是風雅之人,何況這相比于苦頭來說,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寧愿損失這一點點的樂趣,也不愿再嘗這種苦頭!
“既然賢弟覺得飲酒甚有趣,那自可與呂兄盡興,岳某實在是餓了,還是先填飽肚子為上?!?p> 他算是打定主意不再飲酒了。
不一會兒,岳風已是兩碗飯下肚,滿滿的飽腹感讓岳風看什么都覺得索然無味了,而仇玥和呂越卻還有說有笑的對飲著。
干坐在那里,岳風已有些不自在,所以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岳風的心情是十分復雜的,他不禁有些感傷,感傷人的渺小,特別是當時代洪流來臨的時候。
作為一個從千年后到來的人,他太清楚歷史的走向,大唐已是強弩之末,整個帝國都即將分崩離析,而作為帝國的子民,不僅無能為力,而且將深受其苦。
岳風從來都不是一個悲天憫人的人,但現(xiàn)在,他卻有些可憐那些本該安居樂業(yè),卻將飽受戰(zhàn)亂之苦的百姓,他甚至在想究竟應該做點什么,才能使即將發(fā)生的一切可以避免……
離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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