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玹只是瞟了一眼,便道:“認識。祖上留下規(guī)矩,稱持有此玉牌的人才是北國的正主。公主哪里得來的?”
“一個偶然的機會從一位故人那里得到的。十年來,咱們父皇手里卻沒有這個東西,在北國人的心里,他應(yīng)該是個稱職的好皇帝。在五皇兄心里,什么樣的皇帝才能稱得上正主?”
“瑾兒,你可知道五皇兄快十年沒出過這座皇宮了——五皇兄想出去看看,看看春夏秋冬,看看草長鶯飛,即使坐在馬路邊看看來來往往的路人也好。我早忘記了外面是個什么樣子,我能記得的,只有在并州的日子,那時的日子是快樂的、是自由的、是五彩繽紛的…..”
“人生的很多東西就如同那流沙一般,我們總想能多抓起一些,可誰知,握的越緊它卻流得越快,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什么也沒剩下,攤開手心,卻只留下幾個深深的指甲印,那些印摸起來卻是疼的很。五皇兄,若是你,你會怎樣?會放手嗎?我不希望你受傷——”
慕容玹沉默許久,在開口道:“瑾兒,太晚了!五皇兄現(xiàn)在放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母親為了我也苦這么多年,我不能對不起她?!?p> “你認為怎樣才是對得起她?你做了皇帝才是對得起她?你可曾問過你母親,為何她對皇位如此執(zhí)著?難道在她心里,皇位比五皇兄的性命還要重要?你可曾想過,對于皇位,是你在乎,還是你母妃在乎,還是衛(wèi)家在乎?”
慕容玹輕嘆了一口氣,道:“瑾兒,關(guān)于五皇兄的身世,外面已經(jīng)傳了不止一年兩年了,瑾兒你不會不知道——我愧對父皇多年的錯愛?!?p> “我從不相信謠言,我信真相,真相就在我這!你覺得父皇是傻子嗎?父皇不傻,你更不傻。只是這世上還有一種人,是聰明過頭的人。五皇兄,四皇兄已下落不明,我不希望你有事。站在我們背后的那只手眼下我們還搬不動!”
“瑾兒,太晚了——”
“不晚,只要你愿意,你們愿意,我會以我的方式去跟他交換,保你們一世平安?!?p> “瑾兒,不可太樂觀了,也不可太自信了,也許到最后,他最不愿放過的就是你——不管我的身世究竟如何,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五皇兄不愿意看到你受傷害!”
“我的結(jié)局我早已經(jīng)想到了,但是只要你們都好好的,我就無所牽掛——誰叫我是父皇選中的那個人呢,也許從出生那天起,我就是皇位的墊腳石,一直都是,這也我的命!”
慕容玹抬頭看著眼前的妹妹,快十年都沒能好好地看看她,她卻已經(jīng)長大了,這些年,他都只能隔著門縫悄悄地瞧上一眼。忽然,他笑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笑的十分開心。笑夠了他才說:“上次你去我那邊,我在里面聽見奴才們說你來,你知道我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嗎?我竟然什么也沒想抬腳就往外走,我想去大門口迎接你。后來被一宮女攔住了我才明白,我只能躲起來——好久沒見了,太想見你了。父皇走的時候聽說你昏迷不醒了好久,你知道我多想偷偷地跑出宮去看看你。那段日子我天天在怡和殿里燒香,求上天能給個機會讓你醒來——我好怕你再也醒不來。不管人們怎么傳,也不管我到底是誰的兒子,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親妹妹,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慕容瑾的眼眶濕潤了,心酸的說不出話來。許久才開口道:“那天我知道你就躲在柜子后面,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來見我的,我猜的沒錯。還有,你宮中的幾個丫頭都沒死,都活的好好的。我暫時還不能放了她們,因為衛(wèi)家不會放過這幾個姑娘,她們現(xiàn)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條。衛(wèi)家埋在宮中的釘子也是我借謝林浦之手拔除的,我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是想對衛(wèi)家敲山震虎,另一方面想把你置之事外——你是父皇的兒子,是我的親哥哥!你要相信父皇對你的愛,要相信你內(nèi)心最真實的感受!”
慕容玹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清冷的燭光在這漆黑的夜里顯得是那么單薄,但是依舊可以讓人心里暖暖的,萌生一線生的希望。
第二天,宮里便三三兩兩地有人在傳,說康王又病倒了。不過除了衛(wèi)萱兒倒是并沒誰在意這件事情,相比之下賢王失蹤的消息人們更感興趣一些。
趙安、張一鳴與慕容昀約定的三日期限也到了,趙安不僅沒有半點頭緒更是告病假沒有上朝,張一鳴的收獲倒是不錯,基本將護國寺那晚發(fā)生的事情理了個清楚,但是當事人趙安給張一鳴的口供中一口咬定高博要帶他去護國寺里取的便是慕容恒留下的那塊刻著“四海承平”的玉牌。
聽聞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慕容昀心動了,謝林浦的心也動了,只有慕容瑾不禁暗自發(fā)笑道:這個老匹夫腦子轉(zhuǎn)的倒是挺快的,知道這玉牌一直是父皇的心病,如今免不了也是新皇的軟肋。
這日,黃昏時分的天陰沉沉的,看樣子是該下雪了吧。再有三天,這一年就過去了。慕容瑾是百無聊賴倚在門框上,一邊看著采薇在忙里忙外地收拾東西,一邊發(fā)著呆。突然門外有人來報:康王暴斃。
慕容瑾回頭對采薇說:“通知白芷馬車晚上進宮,該過年了——”
當慕容瑾趕到怡和殿時,衛(wèi)萱兒已經(jīng)哭得昏死過去了,宮女們說這是她第三次昏死過去,慕容瑾給她喂了一粒安神藥,囑咐綺琴和知畫好好照顧她們主子,其他的事由她來處理。
相比之下,慕容玹走得實在有些凄涼。前來看望的人也不過三三兩兩,來的人多數(shù)是打個照面就走了,直到天黑慕容昀也沒有出現(xiàn)過。偌大的怡和殿里靜悄悄的,除了慕容瑾和采薇之外,只有幾個雜役和宮女不知所措地跟著一起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