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fēng)卷殘云106

　　“娘娘，陛下——陛下不太好。娘娘，您千萬別怪陛下，簽下這份休書也實在是不得已，娘娘您是知道的，朝中的那群臣子們有多難對付。老奴能看得出陛下心里有多苦，自從娘娘走后陛下再也沒笑過。白天上朝，夜里住在御書房，天天都這么過著?！?p>　　“溫大人，別再叫我娘娘了，我已經(jīng)不再是你們的皇后了，就叫我公主吧——這幾個月來我也掛念你們?；厝サ臅r候記得轉(zhuǎn)告你們陛下，我不會怪他的，這也是我們曾經(jīng)的約定，他沒做錯。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也許，都是我的錯吧！我走后的這幾個月，宮里都發(fā)生了什么，你給我講講吧——”

　　“是！公主——珊瑚死了，差不多是在公主走后的一個月的樣子。渾身潰爛的不成樣子，實在熬不下去，就乘著夜里把衣服撕成條，然后把自己給勒死了；楚南王在南邊打了幾場勝仗，拿下來幾座新的城池；楚南王與南陳的四公主結(jié)了親；還有，南陳和其他一些小國給南越進貢了不少美女，這中間也不乏有兩三個是小國的公主，或重臣家的女兒——這些事情應(yīng)該是有人從中斡旋的，他們這么做目的無非就是沖著陛下去的，至于是誰主使的尚不得而知。但是陛下都充耳不聞；還有——我想想，對了，早先宮中有傳二皇子在寶光寺剃了度，后來陛下也親臨過寶光寺，上上下下尋了個遍也沒找到二皇子的身影，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其他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了。”

　　“大人何時啟程回國？”

　　“明日一早——其實來的路上老奴就一直在想，若老奴有那個福氣，就留在公主身邊伺候公主，能每天瞧著公主好好的老奴也就放心了——唉，老奴這年紀(jì)也是死多活少，該放下的都已放下了。如今看著公主的處境，就不給公主添麻煩了?！睖厝f春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瞧得慕容瑾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大人的心意我領(lǐng)了，不必為我擔(dān)心，相比之下，你們的皇帝更需要你?；厝ブ蠛煤谜疹櫮銈儽菹?。我這里有些東西，要勞煩大人給帶回去——”說著，慕容瑾拿過早已準(zhǔn)備好的兩個白色瓷瓶，裝進一個木匣子里，匣子里還放著一封信。慕容瑾道：“大人，回去后把這個交給偃月，里面有封信，她看了就會明白的。”

　　接著她又取出一個小的錦盒，寫了一張紙條，折好后放進那個錦盒里，取下手上的那枚戒指，不由地放在唇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后放進盒子里，蓋上。她把盒子遞到溫萬春的面前，道：“這原本就是你們陛下的東西，如今，該完璧歸趙了，勞煩大人一定要親手把它轉(zhuǎn)交給陛下?！?p>　　溫萬春頓時落下眼淚，哀求道：“公主，不要——不要這么做，您這么做可讓陛下怎么活啊？老奴可是知道這枚戒指對陛下來說意味著什么，您若是把戒指還給陛下，會要了陛下的命的——”

　　慕容瑾苦笑道：“溫大人，有些事情你懂，有事情你未必懂，真實的結(jié)果也沒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斷了念想，也許彼此才能開始新的生活——溫大人，你記著，從我這出去后，帶上與你同行的人，立刻返程！不要問為什么。待會從我這離開后就直接去渡口走水路過南陳，然后抄近道回南越，我已派人在渡口給你安排好了船只。我這有南陳太子的通行令牌，拿好！到了南陳你們就安全了，它會保你們在南陳境內(nèi)暢通無阻，記著，即使人困馬乏也要等到了南陳再休息，知道嗎？一會還是要去跟慕容珺辭行的，無論他怎么挽留都要拒絕，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們，一路護送你們上船。另外，回去后關(guān)于我目前的處境就不要再告訴任何人了，尤其是你們陛下。若有人問起，就說一切安好！”

　　溫萬春似乎意識到處境的危險，為了不給慕容瑾再增加負(fù)擔(dān)，便答應(yīng)了。不知是否有人暗中為他們排除了障礙，溫萬春回南越的路途倒算順利，行程也比來時整整縮減了一半。

　　金承宇的情況時好時壞，時而清醒時而昏睡，狀況很是令人擔(dān)憂，好在這些日子宮中倒也風(fēng)平浪靜。溫萬春回來后首先找了偃月，拿出慕容瑾給的兩個瓷瓶，偃月看完信高興壞了，連呼“陛下有救了，陛下有救了”，聽得春天等人一頭霧水。

　　偃月來不及解釋，按照慕容瑾藥方上指示給金承宇喂藥。春天著急的要去阻止，溫萬春制止道：“放心吧，這些都是公主給的，總不至于連她也信不過吧？”春天這才停了手。眾人眼巴巴地期待著奇跡的發(fā)生——

　　慕容瑾給的一瓶是天山雪蓮藥丸，一瓶是清心玉露丸，慕容瑾也不是神仙那般能掐會算，只是知道這兩種藥在關(guān)鍵的時候也許能保金承宇的命。

　　連服了三天，金承宇終于醒來了?？匆娏藴厝f春站在床邊，他知道休書已經(jīng)送到了慕容瑾手里，他試了多次，還是不敢開口問溫萬春關(guān)于她的情況。溫萬春也到了他的眼神一直躲躲閃閃的，十分煎熬。

　　二人都這樣煎熬這度過了半天時光。金承宇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溫大人——”

　　溫萬春不情愿地往金承宇的床前挪動著，低垂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心地應(yīng)道：“陛下，老奴在——”

　　“給朕說說——說說皇后的事情，你此去看到的——”

　　“陛——陛下，您近來龍體欠安，外面的事還是少操些心吧——再說了，有些事，知道了也未必是是好事——”

　　金承宇臉色一變，瞪了他一眼：“說吧，不說實話朕會治你欺君之罪的，知道會是什么后果？”

　　“陛下息怒，老奴說就是。只是陛下無論聽見什么都切莫動氣——”溫萬春便將他所知道的慕容瑾的現(xiàn)狀都如實稟報了金承宇，聽得春天、偃月等人無不唏噓不已、痛心疾首。當(dāng)溫萬春從懷里掏出那個翡翠盒子時，金承宇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溫萬春低下頭，不敢看金承宇的眼睛，他怕看到他眼中的悲傷與絕望。

　　金承宇顫抖著手接過了盒子，輕輕地打開，取出壓在戒指下的紙條，上面寫著：“半生已足，不期來世”。他把戒指緊緊地握在手心，身子緩緩地倒在床上。過了許久，他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朕累了，想睡會——”那聲音聽起來極其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