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洲夫妻倆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鐵幕在教導(dǎo)狼女說話。
他給妻子打了個眼色。(你看,我說的不錯吧,小木不僅收服了狼女,已經(jīng)開始教她說人話。)
鐵凝芷忍著惡心感,對丈夫比了個小拳頭。(你給我表現(xiàn)自然一點(diǎn),要是被別人看出來,老娘就錘死你。)
兩夫妻以心語交流,卻缺乏心有靈犀的技能,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
而且鐵凝芷的擔(dān)心顯然是多余的,山坳中除了鐵幕與狼女,其他人不是在打坐,就是在睡覺。
并且也沒人會往那方面去想,由于燒開水的事件,大家都知道二夫人這兩天不方便。
所以,盡管宋金洲表現(xiàn)得神清氣爽,鐵凝芷表現(xiàn)的惡心嘔吐,也極少有人能想象出一些不可言說的、夸張的畫面。
不過,當(dāng)鐵凝芷來到弟弟身前的時侯,還是很敏感的看到小木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出了什么味道,又抬頭看了看自己。
雖然小木沒有露出什么意味深長的表情,鐵凝芷卻是自己做賊心虛,許多想好要對小木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撒腿狼狽而逃。
鐵幕看著便宜姐姐的背影,有些疑惑。
剛才確實(shí)聞到一股腥味,還以為姐姐抓魚去了,本想向她討要一尾魚,用來作為狼女的獎勵。
哪知道便宜姐姐今天這么奇怪,居然不纏著自己,就這樣走了。
也好,省去本座許多口舌。
“狼,女?!?p> 這兩個字是狼女說的,早已練習(xí)了無數(shù)遍,雖然還不是很標(biāo)準(zhǔn),卻已基本上掌握了兩個字的發(fā)音。
她似乎很開心,也知道自己這一次表現(xiàn)的很好。
趴在地上盯著狼王,伸長了脖子,棕色的瞳孔中全是亮晶晶的寶石。
鐵幕摸了摸她的頭,又撕下一塊肉干送到她嘴里。
狼女表現(xiàn)的很乖,沒有一口咬上來,而是伸出了舌頭,輕輕地將肉干卷入口中。
放過鹽的熟肉香味濃厚,越嚼越有滋味,狼女慢慢的嚼著肉干,臉上純真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
“狼女?!?p> 她又說了一遍,這一次更加標(biāo)準(zhǔn)。
她其實(shí)能夠很好的分辨,自己的發(fā)音是否準(zhǔn)確,只不過因?yàn)閺奈凑f過人言,舌頭轉(zhuǎn)不過圈來。
鐵幕又指了指她,“你是狼女?!?p> 狼女比劃出一個相同的手勢,指向自己,“你,是,狼女。”
鐵幕擺了擺手,做出生氣的表情,當(dāng)然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有這樣,狼女才會知道錯了。
他又指向她,“你,狼女?!庇种赶蜃约?,“我,主人。”
狼女坐在地上,學(xué)著鐵幕的樣子,先是指向自己,“狼女?!庇种赶蚶峭?,“主銀?!?p> 鐵木笑了,她果然很聰明,于是,又賞了她一根肉干。
狼女這回沒有用舌頭,伸出了爪子接過肉干,送入口中咬掉一半,又將另一半遞了回來。
“主人”
向狼王孝敬自己的獵物,或是食物,這一條規(guī)矩,不管是狼群或是人類,都是差不多的。
鐵幕欣然接受,與狼女分食了手中所有肉干。
兩雙眼睛互相對望著,信任在目光交流中緩緩建立。
鐵幕心有所感,拿出白玉扇觀看,果然是狼女的信息有了變化。
她的基礎(chǔ)信息‘練’,變成了‘練狼女’,原來這個練字,是她的姓氏。
這種感應(yīng)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今夜子時一刻的時候,鐵幕也有過心血來潮的感覺,那是來自陶米的變化,小丫頭從3級升到了4級。
對于陶米的努力,鐵幕也非常欣慰,同時也查看了她與于二的位置,都處于渭源縣同福客棧。
也是因此,鐵幕確定的一點(diǎn),只有與人書建立‘血契’的人,在等級或是狀態(tài)發(fā)生變化時,自己便會產(chǎn)生心血來潮的感應(yīng)。
這是一種強(qiáng)大的功能,但鐵幕并不打算胡亂使用,若是血契太多,時不時來一下心血來潮,那么這種功能就將變成自己的負(fù)擔(dān)。
所以,若是將來白玉扇意外染血,而那個人又與自己無關(guān)的話,那么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殺掉。
天色已經(jīng)漸漸泛白,鐵衛(wèi)們也陸續(xù)醒來,簡單整理了一下行裝,十六人的隊(duì)伍便再次出發(fā)。
鐵幕給狼女穿了一件小褲頭,雖然穿這件褲頭的時候花了些功夫,也總算讓狼女有了一塊遮羞布。
狼女對其他人依然有些抗拒,便只能與鐵幕共乘一騎,幸而她的體重很輕,黃膘馬也足夠神駿,并沒有影響隊(duì)伍的行進(jìn)速度。
鐵幕讓狼女趴在馬鞍上,一手持韁繩,一手按住狼女的后背。
小小的人兒在馬背上不停的撲騰,時不時還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使得這支原本沉悶的隊(duì)伍多了一些歡快。
翻山越嶺終有盡頭,隊(duì)伍在午后時分便走出了秦嶺,洮河水濤濤,自北向南奔流而下。
而這一行人終將逆流而上,踏上一條前途未卜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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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陷的臨兆城,在熾烈的陽光下顯得殘破。
北風(fēng)從城頭刮過,風(fēng)中帶著熱浪,熱浪中夾雜著黃沙,黃沙中又有濃烈的尸臭味道。
城墻下的尸體,昨日已清理干凈,城墻上卻又重新掛上了一排血淋淋的人頭。
韃子沒有屠城,死亡卻并不會停止。
四門都被韃子的軍隊(duì)占據(jù),不允許任何人進(jìn)出,城中的民眾變成了被圈養(yǎng)的羔羊。
“這樣的活著,老夫還不如死了!”
康府。
偌大的宅院,只剩下一個年老的管家,和三兩個粗使的婆子。
家丁早就死在了城墻上,或是關(guān)進(jìn)了城西校場。
稍有姿色的丫鬟更慘,她們早已被禽獸般的韃子捉了去,從此便生活在煉獄。
而她們的主人,一個名滿西北的大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慘劇發(fā)生,沒有絲毫的辦法。
他能有什么辦法,除了滿肚子的學(xué)識,以及擁有一副好嗓子,只剩下滿頭華發(fā)。
康海,弘治十五年的狀元。
曾金殿奏對,力陳時弊;也曾直斥皇帝昏庸,撞柱死諫。
他本就是一個該死的人。
卻被一個自己深惡痛絕的人保了下來。
只因?yàn)槟侨耸撬耐l(xiāng),劉瑾。
回到家鄉(xiāng),康海心灰意冷,不再與士林往來,甚至不愿承認(rèn)自己儒士的身份。
他以歌寄情,創(chuàng)辦康家班,以秦腔為基礎(chǔ),創(chuàng)造出了康王腔,聲名不僅沒有跌落,反而響徹整個西北。
哪曾想?
韃子破了城。
哪曾想?
韃子的狼將軍要聽他唱歌。
唱便唱吧……
就讓韃子好好聽一聽‘不叫胡馬度陰山’的壯歌!
康海擲掉酒盅,高喊:“阿福,備車?!?p> “老爺真的要去?”
康海對著蒼天作揖。
末了,用他蒼老且洪亮的聲音說出一番擲地有聲的話語。
“鐵大人堅(jiān)守了一個月,最后,用自己的名聲換來了滿城茍活。
老夫偏偏要反著來,就用我這具行將就木的身軀,去喚醒老秦人的風(fēng)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