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依然淅淅瀝瀝，顧長安終于捕捉到自己的聲音。
“那篇帖子是為了引我過來？”顧長安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具體的我不清楚，但是你確實很特別。”013眼神不知道落在哪兒，但是總歸沒有和顧長安對視。
“什么特別？你話能不能別總講一半兒?！?p>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這女孩子也太纏人了，得不到自己要的答案就窮追不舍。怪不得把他拐到這個犄角旮旯要和他打架……哦不對，這個鬼地方是有人引她來的。他和夏恪的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這個人錯算了一步，感覺和上弦月縝密的安排完全不同，這個人隨性地發(fā)了個帖子，和他們組織的處理方式南轅北轍。他似乎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只是通過發(fā)帖子引人注意，實在是令人覺得有些奇怪。
“那我請問，為什么這篇帖子不見了你要說是有人故意這么做？你的話明顯有問題啊。另外你說你叫什么013，真名呢？”
“這是我們這行的規(guī)矩。”013說，手在鐵門外抹了一把，滿手的灰，“不信你問夏恪。其實正常來說，夏恪也不應(yīng)該暴露本名，但是不巧，今天走了這一趟，他反正是在你那兒暴露得明明白白?！?p> “一個名字而已……暴露了什么？”
“你知道的可不止名字。013和094私下會面，還有交換個人資料，任何一條拿出來都會被組織內(nèi)部批斗懲戒。另外你不僅知道了他的名字，你還知道我們倆的真實相貌?！彼f著話，像真的在說明情況，而完全沒有摻雜個人情感，“這些東西在HOM都可以賣錢?！?p> “HOM是什么？”
“你可以這么來理解，HOM是一個用于Homo-m的游戲交易網(wǎng)站?！?p> 游戲交易網(wǎng)站？Homo-m這種游戲居然還有交易網(wǎng)站？為了防止玩家之間互通游戲線索，連社區(qū)發(fā)帖都會審核，怎么會出現(xiàn)私下交易的地方？
“據(jù)我所知，這個游戲不允許玩家私下交易吧。”
“明面上是沒有的，但是有需求就會有市場。玩家需要交易，所以就有了我們的存在?！?13指了指另一邊蹲著的夏恪，“這個交易網(wǎng)站幾乎是和Homo-m同時期存在的，之前和游戲開發(fā)者達成過協(xié)議，雖然后來因為開發(fā)團隊內(nèi)部出現(xiàn)問題，導(dǎo)致這個協(xié)議不被承認——不過你可以當作是一個曾經(jīng)的監(jiān)管機構(gòu)，現(xiàn)在的游戲管理者算是默許沒有追究，我們自然也就不去考慮合同失效的問題。”
“這些東西告訴我沒事嗎？”
“怎么說呢……”013在樓梯前轉(zhuǎn)了轉(zhuǎn)，“我覺得沒事，因為你是組織上要我們保護的人?！?p> “哈？”
顧長安簡直是莫名其妙地聽了課然后莫名其妙地還被布置了課后習(xí)題，整個世界在她的腦子里就是一碗加水過多的稀面團。
“呃……”她嘗試著理清思路，就像在這個匪夷所思的稀面團里面去找一個不小心塞進去的棉線，“按你說的——有人要保護我？就你們那個網(wǎng)站的違法犯罪組織？”
“哪里違法犯罪了？你別造謠好吧？”013看著她，“我們組織也就類似于玩家集中討論區(qū)，涉及交易的部分都是購買虛擬物品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自由，哪里違法了？”
這不被允許的私下交易難道不是違法？至少是違反了游戲規(guī)則吧。她懶得再去糾結(jié)，繼續(xù)問道：“你既然說Homo-m……你特么還說自己不是十三歲？”
“老十三歲十三歲的，我今年十九，早就不止初中了好吧？你說的那個網(wǎng)名，根本與我不符，你用腦子想想看……算了，反正我有我的理由，你就別問了。”
這分明就是含糊其辭，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瞞的。再說了，既然自己是受保護的對象，夏恪也說了名字，他又憑什么拿著個代號到處走？也太不公平了。
顧長安想著有點窩火：“你們那個組織……是不是知道我的信息？電腦瀏覽記錄手機聊天記錄……你們知道多少？家庭住址呢？”
“打住，停，我們不是黑客組織。”聽她的口氣，他和夏恪的組織就是個犯罪分子的老巢，他還是得糾正一下，保證一下組織的尊嚴：“你的個人信息我們不清楚，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保護你這個指令是在游戲當中，現(xiàn)實中我們對你的身份也僅限于姓名和性別。”
“最好是?！?p> 顧長安這才發(fā)現(xiàn)夏恪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走過去，也照著他的樣子在旁邊一蹲。
地上一個果核，一堆螞蟻。
夏恪就戴著金絲邊眼鏡，頗為嚴肅地盯著蟲子，顧長安在蹲下的一瞬間還以為他是在搞什么嚴謹?shù)纳镅芯?，例如“螞蟻的物種生存性研究”“蟲子的精神世界與表現(xiàn)行為的聯(lián)系”此類課題。
“說完了？”
顧長安望著他，點點頭。
他起身：“那上樓吧?！?p> 上樓？剛剛不還說是陷阱？
“那那個帖子……”
“要想搞清楚帖子是怎么回事，還是得先看看才知道?！?p> “喂，094……夏恪，你做決定也得稍微慎重點吧？咱們只是進來躲個雨，不至于……”013試圖喊住他。
“我只是也有一些疑問需要解決。”夏恪回頭，“跟上?！?p> 跟上？這語氣怎么這么像……
他的臉和另一個游戲中的建模在顧長安的視線里重合。
對了，游戲里的他是墨綠色的中長發(fā)，還沒有戴眼鏡，那非主流的長劉海遮住了他大半個臉，所以什么也沒看出來。
“走……”
她的視線突然模糊，游戲的人物和現(xiàn)實中的人物反復(fù)重疊。世界突然開始旋轉(zhuǎn)，萬花筒一樣在她的眼睛里面呼嘯盤旋。
“轉(zhuǎn)換進度39%?！?p> 她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播報著百分數(shù)。而這個百分數(shù)又好像從遙遠的某個地方傳來，像是什么數(shù)據(jù)的收集匯報。
“轉(zhuǎn)換進度64%?！?p> 她的視線清晰了許多，鐵門吱呀一聲被風(fēng)從里面推開，風(fēng)如同無形的手，吹過她的耳畔。
腳下的土地開始重建，幾乎是一疊一疊如同折紙一般，從里到外變了個樣子。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踩在了樓梯的臺階上，而樓梯正在層層斷裂，她將要向下墜去！
“轉(zhuǎn)換失敗，請重新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