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漏夜而歸,倉促得很,人還未踏進院子便聽那羅晝在忽悠高銀闕離開高府隨他而去。
望月那晚兩人簡短對話,他分明將話講得很清楚,莫要打著高府二公子的假身份招搖撞騙?,F(xiàn)在非但是老毛病沒改,還膽敢言語誘騙二小姐,不給點教訓是不行的。
不過事有先后,太子殿下的命令耽誤不得,于是暫且順路將他捆在書房前院的樹上。
起先他到高云雅的屋子通報,丫鬟說大小姐在老爺?shù)臅磕?,于是把羅晝從高云雅前院的樹挪到老爺書房的前院的樹,倒沒有嫌麻煩。
高云雅聽得先是意外,卻懶得管,羅晝那嘴皮子功夫太膩歪人了,教訓一下也好,反正都是一家人,兄弟間小時候沒機會打的架,現(xiàn)在補補齊。
她輕咳一聲,端正了一下儀態(tài),將竹枝喚進來,吩咐道:“把門帶上些,外頭什么聲啊,太吵?!?p> 竹枝張張嘴,本想如實以告,看見謝蘭橈,畏縮得很,眼睛朝上一翻,再趕緊把嘴閉上,不想管閑事了,悄無聲息關上門再站出去。
“這么說,太子殿下都在忙著照顧太后?你莫要被他輕易糊弄,照顧太后怎么會連消息都遞不出來呢,他明知道我要擔心的?!彼龜[出生氣的模樣,背過身去,面向窗外。
曠日持久抑郁的情緒到現(xiàn)在為止終于消散了一半,還剩下一半沒準兒得等同周煜見面時才會好轉。謝蘭橈在她眼中,是不懂男女之間那些細微的情感變化的,得敲打一下,省得自己白高興一場。
謝蘭橈想起了太子殿下囑咐他的一段話:“你回去后,云雅肯定要怪我是不理他,你務必把原委同她說明白,不然我跳到黃河都解釋不清的?!?p> 于是他道:“太子殿下被太后留在身邊,不準他回自己的宮殿,他只能讓太后殿一個小宮女去書坊同你遞話,那小宮女不曾辦過大事,便請教嬤嬤,嬤嬤到蘇察那兒告發(fā)了她,遂太子殿下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p> “為什么呢,蘇察不是太后宮里的公公嗎。
蘇察攔著太子殿下與我見面,難不成是太后的意思。太后是為何如此呢,上回進宮沒瞧出她老人家不滿意來。
盡管貴為太后者,本不會將喜惡放在面上,可這都過去好些月了,毫無征兆的,鬧不清是什么緣故?!?p> 高云雅瞧著那只露出一角的人工湖,覺著真像太后老人家的心思,只展片面,難窺全貌。
謝蘭橈由內宮再到鄰城的輔宮,幾天內行走兩個宮殿,王城里面的風向了解得要比宮外多一點點,便輕描淡寫道:“大小姐是否從來都沒有把華府放在眼里過。”
她反而覺得驚奇,“需要把華府放在眼里嗎?”
謝蘭橈不置可否,只道:“太子殿下是極孝順的?!?p> 高云雅了然,坐回到靠背椅上,拿起勺子在助眠的湯羹中攪了攪,輕笑道:“倒是看輕他們了,他們竟還有這等出息?!?p> 自了解到周煜的苦衷后,自信和從容重回到她的臉上。擁有傾城之貌的女子,也會因為愛人的態(tài)度游離而患得患失,而越是聰慧的女子,也越明白美貌不能使人一勞永逸。
高云雅取了一勺湯羹送入口中,嚼了嚼,又問謝蘭橈喝不喝,她吩咐竹枝再去取一碗。謝蘭橈說不用,他等著大小姐趕緊把正事說完,自己好去看看惦記著的姑娘,太晚就睡著了。
這才是他急著晚間回府,而不待天明的原因。
“咱們碼頭是因為大哥的官司才被停運的,他的官司沒有結論前,九江漕運只能這么先等著。父親不急,我也不急,就看看方平沙想干什么。
可是你看,平白無故的,這華翰謙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咱們大哥砸的是方仲修,又沒砸他兒子,他趁火打劫有失道義吧。
他把大哥被華螢拒絕的事傳播得人盡皆知,二哥給大哥出頭,這不是扯平了嗎,他為什么沒有完?”
謝蘭橈看這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外面羅晝的喊聲更大了,沒人敢去給他解繩子,他更是只當聽不見。
“大少爺說他沒有把方仲修砸得很嚴重,只是急于脫身。”關于這一點謝蘭橈相信高東陌,主要基于高東陌沒有那膽子,他連殺雞都不敢看。
“我不是不信大哥,但意外有時難免,我們得做好準備?!?p> 謝蘭橈便是理解,詢問老爺?shù)囊馑?,高云雅回道:“若方仲修真的在意外中喪了命,那么方平沙想要什么我們就賠什么,不過分的都可以滿足他。
方仲修有錯在先,也是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的,這話我們不明說,可他們心中要有數(shù)。但是倘若他們提了非分的要求,那就另當別論了,因而目前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看看情況再說?!?p> 兩人說完正事,又閑話幾句,謝蘭橈便離開了。
高云雅先要去跟太子周煜會面,再要準備高東陌的官司,碼頭交接便顧不上,準備讓高玥代管幾日。
她后來想了想,羅晝不是號稱大哥輸給他幾條水運支線嗎,到時候同方平沙協(xié)商時,就把那幾條水運支線給對方,省得二哥羅晝想起來的時候還要來要債。
臨回屋時,她小心翼翼收拾掉好王城內線地圖,打著哈欠到前院給唧唧歪歪的羅晝松綁,笑瞇瞇對他說:“二哥,你的水運支線恐怕大哥賠不了你了,他現(xiàn)在欠賬了,得先擺平外部矛盾。你跟他的帳以后慢慢算吧,天長日久的,一家人不是嗎?!?p> 羅晝還沒從對謝蘭橈行為霸道、蠻不講道理的憤怒中解脫出來,就聽到大妹妹這么個讓他既賠夫人還要折兵的主意,怪叫道:“就沒個先來后到嗎!不是我先來討債的嗎!還講不講理啦!”
被綁了好一會兒,他覺得腰疼,頭疼,手疼,腦袋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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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橈從書房出來,直奔高銀闕的小院子。入府時沒想聽到羅晝蓄謀要帶她走,忍不了,冒牌二少爺不教訓是不行的,畢竟三兄妹都拿他當高玉山親生的,親哥想要把妹妹帶出門易如反掌,于是全部心思都放在拎走他教訓一頓,讓他知難而退為上。
現(xiàn)在他得去找高銀闕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