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并霜晚上出來散步的時候碰到了面帶焦急之色的李日天。
“大叔，你這是……”
李日天也看到了陳并霜，問道：“小陳啊，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子，大概四年級左右，這么高……”
聽著李日天比劃，陳并霜心里有個形象越來越突出。
她猶豫問道：“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叫熊婷？”
“對對對，你見過她嗎？”
“大叔不好意思啊，我是在白天到長福小學代課的時候見到她的。她在我的地理課上表現(xiàn)比較活躍，所以記住了……我記得她放學之后是出了學校的?！?p> “出了是出了，可是現(xiàn)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呀……”
陳并霜安慰李日天：“大叔，我和馮大哥可以幫你一起來找。實在不行我可以讓我爸幫忙……”
“我再自己找找吧，說不定她已經(jīng)自己回去了。”
“大叔，她是你女兒還是親戚？”
李日天擺擺手：“戰(zhàn)友的女兒。我先走了，說不定待會能遇到她呢……”
陳并霜看著李日天的身影在轉角的路燈下消失，當即拿出了手機打算通知馮不識他們。
這時，一只小手拍了拍她。
“陳老師，我沒失蹤，不用叫人?！?p> 陳并霜這才發(fā)現(xiàn)熊婷不知道什么時候正站在自己身旁。
小女孩穿著整齊，精神飽滿，但神色卻分外嚴肅。
“熊婷，現(xiàn)在時間很晚啦，你一個人在街道上不安全，老師送你回家吧?！?p> “陳老師，我不想回去……”
陳并霜感到驚訝：“為什么，你家人對你不好嗎？”
“大叔他們對我很好，只是……我現(xiàn)在不想告訴你?！?p> “那我跟李大叔打個電話通報一下可以嗎，他找你找得很焦急。今晚就住在老師家吧?！?p> 小女孩嚴肅地點了點頭。
電話很快接通李日天的話語里依然很焦急。
“小陳啊，你找到熊婷了嗎？”
“大叔，我沒事。我現(xiàn)在在陳老師家……”
“那我馬上來接你！”
“大叔，我今晚不想回福利院……”
陳并霜適時開口：“大叔，既然這樣的話今晚她就住在我家吧。”
“那麻煩你了。熊婷啊，明早記得跟陳老師一起去上學啊?！?p> 李日天終于放下心來。他們三人在304基站事件中也算是并肩作戰(zhàn)，互相之間還是有信任程度的，再加上陳并霜家里的條件還不錯，住一晚也沒什么關系。
“我會去的?！?p> 熊婷嚴肅地對著手機說話，手機掛斷之后才把小臉轉向陳并霜。
陳并霜以前都是被人照顧的那個，只是認知了馮不識之后才開始為他烹飪。
現(xiàn)在小女孩的視線轉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有點緊張，腦子里想著要照顧別人的話應該怎么做。
“先洗澡對吧？不對，你吃過飯了嗎，我現(xiàn)在給你做一份。你要看書嗎，還是想聽我給你講講故事……”
熊婷搖搖頭：“老師，我吃過了才從福利院里出來的?，F(xiàn)在……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干?！?p> “那……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陳并霜拿來一本故事書，現(xiàn)在比她今天上講臺的時候還要緊張。
熊婷背靠在柔軟的沙發(fā)上，表情嚴肅地看著陳并霜：“老師，你知道我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陳并霜手上的書不由得落下：“你很聰明？”
陳并霜和熊婷認識也才不過一天，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有什么特殊之處，只好從比較普遍的方式來夸夸她。
正好她在今天課上表現(xiàn)比較突出，用聰明來形容也沒差。
“老師你只是陳述了一個基本的事實，但這不是我的特殊之處?！?p> “那你的特殊之處是什么呢？”
陳并霜也很好奇。
因為這涉及到這個人未來可能建構的超凡力量。
一般來說，主播構架超凡力量的時候都會從自己的過往經(jīng)歷之中編織一種邏輯，依靠這個邏輯來創(chuàng)造出超凡力量。
主播們的超凡力量從事后歸因來看的話，往往都能找到一條清晰的線性道路，這些力量的起源，可能就是小時候一次奇思妙想。
以陳并霜一開始的超凡力量“皇帝的新裝”為例，這就是出自她以前最喜歡看的童話故事之中。小時候的她一直在想，如果皇帝的新裝是真的的話會是怎么樣，由此構建出來的超凡力量也和這個概念有關。
如今熊婷四年級，也是這個思想種子開始萌芽的時候。
“我也不知道。”
熊婷表情嚴肅，眉毛都擰在了一起：“我能發(fā)現(xiàn)別人的缺點。比如說，陳老師。雖然你長得很好看，說話也溫柔，人也很好……可是你不夠可愛。沒我可愛?！?p> “我確實沒你可愛?！?p> “再比如，馮老師。雖然他教的是數(shù)學，卻老是講廢話。今天上了半天課，說完一堆話沒幾個人聽懂了。我就不一樣了。”
“你聽懂了嗎？”
“我沒聽懂，這是他的問題。至少我不會像他這么說話。還有梁老師……”
這個小女孩在一個個地數(shù)落其他人，陳并霜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親近。
熊婷在一個勁地找出別人的“缺點”，卻沒有太過刻薄。
言語之間，她試圖將這些別人所謂的“缺點”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一對應的優(yōu)點，然后強調自己更好。
聽著熱鬧，心里感受到的卻是悲傷。
像是多年以前，陳并霜用一個個故事和玩具包裹住自己，試圖從這些外物之上尋找到安全感。
像是即將被拆開的禮物盒。精美的包裝一層層剝開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虛無。
她把小女孩抱住，拍著她的背輕聲地說：“熊婷，沒事的。你不用這么累的。”
熊婷被陳并霜抱著，手足無措，語氣有些慌亂。
“我……我不累……”
“不累就不累。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p> 陳并霜不由分說地帶著熊婷去洗漱，最后安頓她在自己床位。
“陳老師，我現(xiàn)在想告訴你了?！?p> “什么？”
“有人跟我說，晚上沿著航空城的路燈走，有幾率碰到最想見的人。我……我想見見我的爸爸媽媽。我想問他們，他們是不是討厭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所以離開了我?！?p> 小女孩噙著眼淚：“我在努力變好了。我以前那么笨，現(xiàn)在聰明了一些，至少可以比別人好一些?？晌疫€是碰不到他們，是不是因為我不夠好呀……”
“陳老師，我是好小孩對不對？”
陳并霜看著熊婷，像是看著以前的自己。
她摸了摸熊婷的臉，笑著說：“別想那么多，你當然是好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