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四周雖然不是殘垣斷壁,但也相差無幾。
房屋破舊,屋內(nèi)只有一個衣柜和一張缺了個角的木桌,木桌上有個茶壺,還有兩個有著缺口的茶杯。
里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本想起身去倒杯水喝,可是頭一暈便又坐回到了床上。抬手輕觸眩暈的頭部,才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居然纏著紗布。
此時,緊閉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接著進(jìn)來的是一位穿著麻布衣裳的婦人,這名婦人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手中端著一個湯碗,走近了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那婦人見里里醒了便說道:“你醒了?先把這碗藥喝了吧,餓不餓?”
里里接過藥碗,點了點頭,便聽到婦人沖外面喊道:“鐵子!去買點吃的回來!”然后轉(zhuǎn)頭便滿臉堆笑的說道:“想吃什么盡管說,別客氣?!?p> 婦人見里里只是低頭喝藥,于是繼續(xù)說道:“告訴大娘你家住哪兒,大娘好派人去你家報個平安?!?p> 我的家?我的家住哪兒?我是誰?我怎么會在這兒?這里是哪兒?這個婦人又是誰?
里里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頭痛愈發(fā)痛了起來,眼前一黑,便又暈了過去。
待里里恢復(fù)意識的時候,半睡半醒間,聽到有個老者的聲音說道:“她傷到了頭部不影響說話,只是會頭痛、頭暈,甚至?xí)洝⑹?,但這些都只是暫時的,休息一段時間便會痊愈?!?p> 接著便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失憶?那不就虧大了!虧得我還給她買燒雞,找大夫,抓藥,這下可真是血本無歸!我不管,劉蓉,你得賠我!”
“老夫只是說可能,具體什么癥狀還是要等病人醒來了才能確診。”老者又說道。
聽到這里,里里才知道,原來自己可能真的失憶了,聽他們言語,這兩個“救命恩人”救自己只是為了索要一些回報,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失憶了,只怕“血本無歸”的恩人們會讓自己吃些苦頭來“還債”了。
待劉蓉夫婦送大夫出門時,里里趕緊翻了翻自己身上的衣物,想看看有沒有什么信物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墒欠艘蝗?,身上除了衣服和一方手帕,連個珠釵首飾都沒有,想來凡是能值些錢財?shù)臇|西早就讓劉蓉夫婦拿走了。
里里坐在床上有些失落,仔細(xì)觀察著手里唯一的信物——方帕。這白色的手帕上繡了一簇蘭花,蘭花上空還有一只飛著的蝴蝶,蝴蝶的觸角和身體比起來似乎有一點點大。把觸角部分湊近眼前仔細(xì)一看,原來那里是兩個“里”字,只是繡的格外小巧,一般人注意不到。
仔細(xì)觀察下來,里里腦中浮現(xiàn)出許多關(guān)于刺繡的記憶。這應(yīng)該是自己繡的,里里猜測道。
這時里里聽到外面的劉蓉小聲說道:“你別著急,萬一她真的失憶了,瞧她的模樣也挺俊,細(xì)皮嫩肉的,賣到花樓也得值不少銀子,不枉咱們白忙活一場?!?p> 然后便聽到鐵子嘟囔了一句:“還不如留給我生兒子呢。”
接著便聽到“啪啪”的巴掌聲,劉蓉兩巴掌下去,打的鐵子直叫喚:“生兒子用不著這么漂亮的,等把她換了錢,給你買個專門生兒子的?!?p> 鐵子如了意,兩人這才禁了聲,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里里強(qiáng)忍著頭痛,扶著床邊想要出去,剛走到屋門口,便看見劉蓉回來了。
劉蓉見“搖錢樹”要出去,趕緊給她攙了回來:“這是要上哪兒去?你身體還沒有痊愈,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是不是要回家?我可以替你去傳個話兒?!?p> 里里心知這對夫婦不會放過自己,于是說道:“大娘,麻煩您去看看有沒有人家找繡娘,回來告訴我好么?”
劉蓉也不知道里里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道是這名女子身份特殊,不方便透漏,只能通過這個法子才能通知到她的家人,于是更堅信了里里必定非富即貴的想法,屁顛屁顛的就出去辦事去了。
劉蓉這一趟一直到黃昏才氣喘吁吁的回來,二話不說先干了兩碗水,等氣喘勻了才說道:“紋娘繡莊招人,然后就是皇宮里頭招人?!?p> “沒有別的了?”里里問道。這兩個一個太高不想去,一個太低去不得,要是有富貴人家找繡娘就好了,即能保證自由,也不必委身于市井之間。
聽到里里這么問,劉蓉興奮的臉?biāo)查g垮了下來:“沒有了?!?p> “麻煩您這幾天幫忙掃聽掃聽,這對我很重要?!崩锢镎f道。事到如今,先穩(wěn)住劉蓉夫婦,趁著他們辦事,自己可以再好好休息幾天,自己現(xiàn)在身體的情況,想逃跑都跑不了。
雖然里里不是皇宮里的人讓劉蓉著實失望了,但是起碼也不是繡莊里的人,于是劉蓉又帶著希望到處幫里里打聽消息。
一連幾日,劉蓉每天都有新消息帶回來,可是里里都覺得不滿意,夫婦兩人雖然心里有怨氣,可是都也不敢沖里里發(fā),生怕得罪了“財神爺”。
這一日,劉蓉剛回來告訴里里:“榮貫侯府招繡娘……”話還沒說完,便聽到院門被人踹開了。
劉蓉趕緊去院中查看情況,便看見鐵子喝的醉醺醺的,手中還拿著酒壇子,邊走邊喊道:“老子今天就把這小娘們兒賣了換錢,再去玩一把。老子就不信了,手氣這么背!”
聽到這話劉蓉是又氣又急,對著鐵子就是一通捶打:“又去賭,又去賭,把財神爺賣了也不夠你賭的?!?p> “屁個財神爺!”鐵子聽到劉蓉說話,立馬還口道,“供到現(xiàn)在凈花老子錢,還不吐子兒,去去去,趕緊賣了!”
劉蓉雖然生氣丈夫去賭博,但是仔細(xì)一想,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若再這樣等下去,只怕自己都要餓死了。于是劉蓉把鐵子扶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只身進(jìn)屋滿臉堆笑的對里里說道:“這個榮貫侯……”
不等她說完,里里便打斷道:“明天我去一趟榮貫侯府?!?p> 聽到這話,劉蓉的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兒,一雙眼睛都閃爍著興奮的光。
里里雖然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誰,但是憑著自己的衣著可以判斷,并非是普通人家,若想找到自己的家人需要從長計議,首先,自己得先活下去。
第二天,里里穿好劉蓉買回來的普通衣衫,把身上唯一的信物放到懷里,便跟著劉蓉去了榮貫侯府。
榮貫侯府位于西市,離劉蓉的住所有些距離。一路上劉蓉假裝不經(jīng)意的打聽里里和榮貫侯府的關(guān)系,里里只道是:“不該問的別問?!?p> 劉蓉碰了一鼻子灰,卻也知道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訕訕的閉了嘴,一直到府邸也不曾多言。
里里看著匾額上氣派的刻著“榮貫侯府”四個大字,便讓劉蓉帶她繞到府邸的后門,吩咐劉蓉在有些遠(yuǎn)的拐角處等著,自己則去敲了門。
府里應(yīng)聲而來的是個小生,十三四歲的年紀(jì),穿著藍(lán)色的短打。小伙看見里里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問道:“你是何人,有何貴干?”
里里說道:“我是來應(yīng)聘繡娘的,麻煩小哥通報一聲?!?p> 小哥聽完留下一句“那你等一下”便關(guān)門進(jìn)去通報去了。
沒過多久,隔著門從院子內(nèi)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埋怨的聲音:“應(yīng)聘怎么不去市場,來這兒做甚?這要是讓大夫人知道了,非得訓(xùn)斥我才罷?!?p> 接著院門一開,里里便看見一個留著小撮兒胡須的男人,那人滿臉不高興的看著里里說道:“你是來應(yīng)聘繡娘的?”見里里點了點頭,便又說道:“有繡品么?拿過來看看。”
里里早就準(zhǔn)備好了,拿出自己貼身放的手帕遞了過去說道:“周管家,我可以每年少收一個月的工錢,但是要先發(fā)工錢,您看如何?”
周管家低頭看了看手帕,自己雖然不明白里面的門道,但聽里里這么一說,便覺得這人似乎有些能耐,于是高傲的挺著肚子說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留下了?!?p> 說罷周管家便讓看門的柱子把里里帶到院子里,自己則去稟告了大夫人尤龍珍。
躲在外面的劉蓉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里里被別人領(lǐng)進(jìn)了府邸,便猜測里里定與那府里的人相識,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安心的在拐角處打起盹兒來。
里里跟著柱子進(jìn)到后院,便看見假山流水,碧湖亭宇,花圃樹木都被修剪的整整齊齊。于是心里想到:只這后院都如此氣派,可想而知這座府邸的主人必然是達(dá)官顯貴。
里里閑來無事和柱子打聽起這家主人的情況,柱子看著里里,臉都紅到耳朵根兒了,聽到里里發(fā)問,便紅著臉和她講了起來。
原來這榮貫侯府的老太爺是個做生意的,曾經(jīng)給皇家進(jìn)貢過不少銀兩,但凡國家有難便有老太爺捐錢,所以太上皇為了表彰年老太爺并鼓勵大家捐款,就封了個榮貫侯的爵位,另賞賜良田萬畝、黃金千兩。當(dāng)然,年老太爺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于是就拒絕了良田和黃金,管皇上要了一個免死金牌,這免死金牌除了謀逆任何情況下皆可用,但只能一個人用一次,整個大禹國僅此一枚,榮貫侯府也因此名聲大噪,紅遍全國。
剛說到這兒,周管家便回來了。周管家一臉和善的把帕子遞給里里說道:“夫人夸你繡工好,讓你留下來做工,專做衣服上的刺繡,月錢二兩,你可愿意?”
一切順利,里里收回帕子,跟著周管家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個小院。粗略一看,這個院子不大,只有四間小房,而垂花門上也不曾有字,一看便知是下人住的地方。
周管家?guī)е锢镞M(jìn)到其中一間屋內(nèi),說道:“這個小院里住的都是繡娘,以后你便住在這里,早上跟著大家一起去繡房便可。”說罷,便有人送來了文房四寶,整理好筆墨紙硯后,周管家便開始寫合約。不過剛寫到一半,周管家便突然抬頭問道:“小娘子如何稱呼?要簽多久?”
“我叫里里,先簽一年的?!崩锢锎鸬?。
“姓氏呢?”周管家問道。
里里并不記得自己的姓氏,而這帕子上也只寫了“里里”二字,并無其他字樣,于是頓了頓答道:“姓里?!?p> “這個姓氏少見?!敝芄芗野押霞s寫完后,放下筆對里里說道:“看一下,沒什么問題就簽字按手印?!?p> 里里看著合約上寫著工錢月結(jié),對周管家說道:“我急著用錢……”
周管家似乎早就料到里里會說什么,于是從懷里拿出一袋銀子說道:“工錢我私人可以先給你,不過我沒那么多銀子,要少你六個月的?!?p> “周管家心善,那六個月本就該孝敬您的,哪來的‘少’給一說?!崩锢锉砻嫔蠈χ芄芗腋卸鞔鞯?,心里卻狠狠的鄙視了一下這個貪財鬼:六個月,貪死你算了!
聽到這話,周管家感覺很受用,心滿意足的挺著肚子說道:“看在你這么可憐的份上,我就再發(fā)發(fā)善心,去給你借一個月的工錢出來?!闭f完便裝模作樣的出去,站在外面好像借錢去了。
里里笑著搖了搖頭,剛把契約簽上,周管家便“借錢”回來了,看著簽好的契約,滿意的把錢放到桌上說道:“榮貫侯府不比別的地方,進(jìn)出都需要通報。你只管專心做工,別的事莫要瞎摻和,記住了么?”
“記住了?!崩锢镅塾^鼻,鼻觀心,老實本分的答道。
周管家見里里如此乖巧,便放心的拿著契約交差去了。
待周管家走后,里里打開錢袋子,拿出四兩銀子,剩下的放回到袋子里,便打算去后門找劉蓉。
進(jìn)府容易出府難,沒有管家和主子們的同意,看門的柱子也不敢放行。
直到里里說道:“我就在不遠(yuǎn)處,有朋友在那里等我,我去報個平安就回來?!?p> 柱子才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道:“莫要走的太遠(yuǎn),一定要讓我看得到你;若是瞧不見,我可要喊人了?!?p> 里里再三保證,柱子才開了門讓她出去,自己則守在后門盯著里里,生怕她跑了。
廟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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