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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十四章 妖童出世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3658 2022-05-23 20:42:55

  耶律隆緒怒氣忽消,哭笑不得:“劉使激怒朕,是想套話?”

  劉緯一臉天真純良,“外臣從未有過此想,本以為北朝皇帝陛下不至于同一童子較勁?!?p>  “劉使既以射天狼為己任,何必再以童子之身自欺欺人?”耶律隆緒輕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當(dāng)有取舍?!?p>  “不瞞北朝皇帝陛下,外臣已有悔意……”劉緯道。

  “賜茶!”耶律隆緒展顏一笑。

  “紙上得來終覺淺,少壯?夫?始成,請(qǐng)北朝皇帝陛下容外臣言盡。”劉緯微微一頓又道,“外臣不悔壯志,悔得是想當(dāng)然,自澶州一路走來方醒悟,不論南北勝敗幾何,興也好,亡也罷,苦的終究是百姓?!?p>  “劉使的感慨多了點(diǎn),隨侍南朝皇帝也這樣?”耶律隆緒冷嘲熱諷。

  “外臣何德何能?膽敢試圖感化北朝皇帝陛下?在北朝皇帝陛下眼里,河北再怎么生靈涂炭,再怎么伏尸遍野,都是蜉蝣般的微末小事,但北朝皇帝陛下也不能否認(rèn),那一具具被野狗啃食、被黑鴉啄食的殘尸……是河北幸存百姓做夢都想再見的人?!眲⒕暵暵暺?。

  “好一副悲天憫人情懷,可惜晚生五十年,沒能見到周世宗如何奪我契丹關(guān)南,沒能見到南朝太宗如何荼毒我契丹幽州,哪一次不是生靈涂炭?子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說幽州乃南朝故土,那是石晉酬我契丹鼎力之功,是我契丹大好男兒以血肉之軀置換而來!”耶律隆緒忽然自信一笑,“真想討回,也不是不可以,但名不正,則言不順,請(qǐng)南朝皇帝先還天下于周世宗子孫?!?p>  “北朝皇帝陛下雄才大略,外臣望塵莫及?!眲⒕暉o功而返,自找臺(tái)階下,“但外臣很好奇,以北朝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竟不知已陷囹圄之險(xiǎn)?”

  “劉使真是賊心不死,就不怕朕施以反間?”耶律隆緒促狹一笑,“我契丹僅在澶州、瀛州、天雄軍三城發(fā)力,余下諸城哪一個(gè)不是明哲保身?哪一個(gè)不是龜縮不出?哪一個(gè)不是在等我契丹與南朝皇帝一決雌雄?真要說默契,數(shù)不勝數(shù)!”

  劉緯心平氣和道:“敢問北朝皇帝陛下,若南北異地而處,北朝能有這份默契?與其說是默契,不如說是敬畏!敬畏國之四緯、禮義廉恥!敬畏人之本分、君君臣臣!即便困獸猶斗、走投無路也會(huì)有所堅(jiān)持。北朝有嗎?外臣認(rèn)為沒有,北朝更看重刀劍,刀劍越利,敬畏越淡。譬如此次陣前頓兵,響應(yīng)者寥寥,當(dāng)發(fā)現(xiàn)王命亦在可違之內(nèi),下一次刀鋒所向是誰?”

  “劉使不能因王繼忠降我契丹,就認(rèn)為整個(gè)河北盡是南朝貳臣,也不能因我契丹在澶州、天雄軍些許失當(dāng),繼而否認(rèn)我契丹以和為貴之心?!币陕【w幽幽一嘆,“劉使不厘實(shí)務(wù),亦不涉議盟一事,朕之所以說這么多,是一盡地主之誼,也請(qǐng)劉使謹(jǐn)守為客之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外臣以為北朝皇帝陛下入夜相召是為國事,雖口不擇言,但盡出于心,請(qǐng)北朝皇帝陛下恕罪?!眲⒕暺鹕碜饕尽?p>  “朕不信有少年天成,所以渴望一見?!币陕【w道。

  “既非國事,兩軍大動(dòng)干戈之際,也不宜談?wù)擄L(fēng)月,外臣薄有詩名,就賦詩一首,謝北朝皇帝陛下地主之誼。”劉緯誠懇上請(qǐng)。

  “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但朕的忍耐有限,說不定會(huì)綁劉使在帳外吹一夜寒風(fēng),恐致天成凋謝?!币陕【w先聲奪人。

  “北朝皇帝陛下光明磊落,外臣人言輕微,惟有以小道詩詞獻(xiàn)謝,若犯北朝皇帝陛下天顏,敬請(qǐng)斧正。”劉緯伏案提筆,一氣呵成。

  “有懷長不釋,一語一酸辛。此地暫胡馬,終身只宋民。讀書成底事,報(bào)國是何人。恥見干戈里,荒城梅又春?!?p>  耶律隆緒臉色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動(dòng)怒,陰陽怪氣的贊道:“南朝果然人才濟(jì)濟(jì),文能提筆作詩,武可持戈開疆?!?p>  “北朝皇帝陛下此言差矣,外臣這樣因河北生靈涂炭而心有不甘的人固然不在少數(shù)。但人無信不立、國無信則衰,一旦南北盟誓約成,定會(huì)捐棄私憤、以全國是,希望有生之年能為兩地邊民握手言歡而贊,非不是吊唁?!?p>  劉緯沒什么拿得出手,耶律隆緒又不容他蠱惑人心,便又試一詞,并以身疲為由告退,回到氈帳,見曹利用等人仍然未歸,心中反而踏實(shí)許多,昏昏沉沉睡去。

  “今日事,何人弄得如此。漫漫白骨蔽川原,恨何日已。關(guān)河萬里寂無煙,月明空照蘆葦。

  謾哀痛,無及矣。無情莫問江水。西風(fēng)落日慘新亭,幾人墜淚。戰(zhàn)和何者是良籌,扶危但看天意。

  只今寂寞藪澤里。豈無人、高臥閭里。試問安危誰寄,定相將、有詔催公起。須信前書言猶未。”

  耶律隆緒愁腸百結(jié),一詩一詞總得回賜一首才不算失禮,但左右親近絞盡腦汁所出卻是差強(qiáng)人意,真不如引弓射箭來得痛快,煎熬到亥時(shí)中,蕭綽遣人來請(qǐng),其寢賬就在二十步外,咳嗽聲大一點(diǎn)便能串門。

  韓德讓理所當(dāng)然在座,韓杞、王繼忠也在,半夜勞師動(dòng)眾只能是為議和一事。

  耶律隆緒尚未就座便問:“如何?”

  “王卿剛來?!笔捑b皺眉,“陛下在寢帳見劉緯?”

  “他才十歲,孩兒覺得無傷大雅。”耶律隆緒還沒坐穩(wěn)又站了起來。

  “陛下多長點(diǎn)心眼,那孩子有些古怪。”蕭綽瞥了韓杞一眼,“韓卿說與陛下知?!?p>  韓杞躬身道:“啟稟陛下,臣連夜突審俘營,已將那劉緯來歷大致厘清,他本是南朝荊湖北路夷陵人,應(yīng)童子舉之前,曾作《圣僧西游記》一書,遂有傳聞是李唐玄奘法師輪回轉(zhuǎn)世,他特意作了首佛諍自證清白,之后陪南朝周王資善堂讀書,昨年周王薨,他亦因侍疾……病重不治……”

  耶律隆緒大驚失色:“什么!”

  蕭綽怒目:“陛下!平心靜氣!”

  耶律隆緒固執(zhí)已見:“朕剛剛明明和他相談甚歡?!?p>  韓杞咽了咽口水道:“后來又死而復(fù)生,南朝皇帝曾降口諭,許其停棺汴陽禪惠寺僧舍,與南朝周王靈柩為伴,待陵成陪葬……”

  耶律隆緒遂問王繼忠,“王卿可知此事真假?”

  王繼忠搖頭:“臣那時(shí)已入我北朝,但南朝天子口諭會(huì)在通進(jìn)銀臺(tái)司錄目留底,這一點(diǎn)做不得假,至于別的,臣未親見,不敢猜測。”

  蕭綽告誡:“假死一事我契丹亦屢見不鮮,無須大驚小怪,別把他當(dāng)作一般童子即可,陛下應(yīng)該關(guān)心國是?!?p>  耶律隆緒微微臉熱:“議和一事可有眉目?”

  韓杞道:“錢絹似乎可以商量,但曹利用不愿提及關(guān)南歸屬?!?p>  耶律隆緒又問:“王卿以為呢?”

  王繼忠道:“臣覺得不棄地應(yīng)是南朝底線。”

  耶律隆緒嘆道:“沒能一戰(zhàn)而下,朕也不指望一拍即合,請(qǐng)韓卿、王卿竭盡全力,遲則生變,就以……相國以為應(yīng)以幾日為限?”

  韓德讓道:“兩日之內(nèi),必?zé)o后顧之憂?!?p>  蕭綽未做任何表示,溫言勉勵(lì)幾句便讓王韓二人告退,而后心灰意冷道:“三軍不可奪志,蕭達(dá)攬死的太不是時(shí)候?!?p>  耶律隆緒忽然問:“娘娘,王超所部有些古怪,日行十里,甚至不到,是不是……是不是……”

  “每城必先勸降,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契丹若是勢如破竹,自然不缺暗中輸款者,如今……愿意作壁上觀便算報(bào)有善意。”蕭綽冷笑,“正是因?yàn)樗醭斔偾靶校诺靡员H?,他若是日行三十里,孤立刻回頭吃掉他,說不定能逼南朝皇帝放棄關(guān)南?!?p>  韓德讓搖頭:“應(yīng)是老臣失誤,王超雖斬我契丹勸降使,不代表他未看信,四十日始終如一,不是誠意是什么?”

  “相國莫要妄自菲薄,即便王超以龜速輸款,不斬監(jiān)軍,不易旗幟,孤能信他?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孤寧可與南朝皇帝議和,也不愿二十萬契丹男兒身在不測之中?!笔捑b又道,“陛下怎么關(guān)心起王超?不會(huì)是那童子提過吧?”

  “他懷疑王超和我契丹早就有默契。”耶律隆緒道。

  “人小,操的心倒不小。”蕭綽厲聲告誡,“孤希望以仁義禮智信治國,但不是以仁義禮智信治君。陛下莫要我忘了契丹為什么能在中原腹地同南朝皇帝議和,不是仁義禮智信,更不是詩詞,而是手中刀箭和座下良駒。少年天成、文采斐然又怎么了?還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同他講什么道理?比什么詩詞?陛下拔劍,且看他如何信口雌黃!”

  劉緯全然不知耶律隆緒因?yàn)樽约罕皇捑b罵得狗血淋頭,迷迷糊糊的同曹利用等人打過招呼,得知一切順利,心安理得睡去,次日一大早又被耶律隆緒單獨(dú)請(qǐng)去晨食。

  耶律隆緒沒臉提詩詞回賜一事,也沒臉提刀恐嚇,但又對(duì)劉緯充滿好奇,以斡魯朵演示射御之術(shù)耀武揚(yáng)威。

  劉緯先驚嘆后嫌棄:“他們效忠于誰?北朝皇帝陛下?北朝太后娘娘?不對(duì)!他們不應(yīng)該效忠于某人,而應(yīng)該僅效忠于某種制度,北朝已傳六代,他們身為北朝皇帝近衛(wèi),可有定鼎之功?”

  耶律隆緒立刻有了拔刀沖動(dòng)。

  契丹除了第一代君主耶律阿保機(jī)之外,第二、三、四代君主均死于非命。

  第二代君主耶律德光因?yàn)槟赣H述律后支持,越過長兄耶律倍登基,之后死在中原。

  第三代君主、耶律倍之子耶律阮戰(zhàn)勝叔叔耶律李胡登基,仍死于內(nèi)訌,為耶律察割所殺。

  隨后,耶律璟誅殺耶律察割登基,為第四代君主,卻又在黑山之變中為親近斡魯朵所殺。

  于是,耶律賢被推舉為第五代君主,之后雖然病死,但其妻蕭綽臨朝,嚴(yán)格來說仍是第五代君主在朝,魔咒仍未走到盡頭。

  ……

  耶律隆緒感同身受,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劉緯說的很有道理。

  劉緯見實(shí)話實(shí)說比蠱惑有用,立刻反其道而行之,大肆抨擊契丹各項(xiàng)短處,包括但不限于衣食住行軍,嚇得曹利用求爺爺告奶奶的叮囑大半夜。

  于是,劉緯第三天又開始贊美耶律隆緒有容人之量、納諫之能,并好奇為什么一直沒人出來幫腔。

  耶律隆緒猙獰畢露:“死了,誰讓他們亂說話?”

  劉緯這下安靜了,卻又在午宴時(shí)爆發(fā)。

  曹利用一行人不見了!

  耶律隆緒奉上誓約文本,并得意洋洋的表示,接受曹利用年二十萬絹、十萬兩銀的提議,但劉緯必須暫時(shí)留在行帳。

  劉緯徹底爆發(fā),沖進(jìn)蕭綽寢帳質(zhì)問:“北朝太后娘娘只想茍安一時(shí)?而不是生生世世?”

  蕭綽問:“此話怎講?”

  劉緯請(qǐng)蕭綽揮退所有人之后,咬牙切齒的蹦出兩字:“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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