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司隸河東某縣。
“嘿…俺不認識字,長官你給俺念念唄?”
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路過鄉(xiāng)中張貼的通告,他對著旁邊的鄉(xiāng)吏說道。
這個鄉(xiāng)的鄉(xiāng)吏,還是挺實在的。
當即鄉(xiāng)吏就給老農解釋道:“皇帝下詔書啦,從現在開始,有田500畝以下者,免除田租、口賦一年,還有就是,前幾年開始交的畝錢,不用交了!”
老農不可置信地問道:“長官您不是在騙俺吧?俺可聽說,皇帝是個昏君…”
“噓——”
鄉(xiāng)吏趕緊上前捂住了老農的嘴,低聲說道:“別瞎說啊,我可沒騙你!”
“咣當!”
一聲脆響,老農的鋤頭掉到了地上。
半晌后,他抹了抹眼淚,激動的說道:“皇帝陛下啊,終于開明了一次啊?。。 ?p> 對于黔首來說,皇帝是誰,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帝對百姓們如何。
漢靈帝這個人,是外藩入京繼位的,他小時候呢,他爹就沒了。他跟著母親董氏,是吃過苦的。
也許是這個原因,導致靈帝當皇帝之后,對斂財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喜愛。
皇帝收大臣的賄賂,這操作,恐怕也就只有靈帝能干出來了。
如果是這,那還影響不大,最多是名聲不好。
靈帝在位時期,因為錢做出了兩件‘惡事’!
一個是‘鬻官賣爵’,這也是為后世無數人批判過無數次的,另一個便是,給民眾加了一個‘畝錢’,一畝十錢,而靈帝呢,用這個錢修宮室、鑄銅人。
一畝十錢,看起來不多,但是一個農民,往往就有幾十上百畝的田。
在這個低產能的時代,田不多,真的是養(yǎng)不活人。
一年多收幾百上千錢,這會讓原本不怎么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故而靈帝加賦一事,在當時讓百姓怨聲載道。
現在,取消了畝錢,免了一年田租,足以讓黔首們的臉上多幾分笑意。
不光是在司隸。
所有消息傳到了的地方,無不感念皇帝的恩德。
……
“啊這!”
某處莊園里,一個肥腸滿肚的地主勃然大怒。
“這他嗎的什么鬼詔令?田地五百畝以下者免賦?難道我們這些有田的,就不是漢民了么?。俊?p> 從外邊縣府經過傳遞回來消息的仆役,被土地主的威勢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敢吭氣。
地主:“你,他嗎的給我說說,你是不是看錯了?”
仆役顫了三顫:“沒有啊,仆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縣府門口還圍著滿滿的人呢!縣尊親自說的這個消息…”
“啊?。?!”
地主怒吼一聲,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半晌后,他恨聲說道:“告訴張管事,不許交田賦!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奈我何?”
……
一尺詔令,天下人聞之皆色變。
底層、耕地不滿五百畝的的農人們,無人不感念皇帝之德。
有那曉事的,在探清楚是劉宏‘遺命’之后,竟然自發(fā)的為劉宏建廟立牌祭祀供奉了。
還有人,對這道詔令咬牙切齒。
嗯,準確來說,全天下的地主,都痛恨這道詔書。
他們的田多地多,還是要正常繳納田賦的。
這其實還是如常進行,但是…
凡是就看對比。
一看到別人不用繳納賦稅,自己要繳,就恨上了劉宏。
現在,恨劉宏的,可不只是地主們。
還有雒陽的權貴們。
……
大將軍府上,袁紹正代表自己的叔父太傅袁隗,來跟何進交流。
袁紹喝了一口水,對著何進說道:“這段時間,先帝的遺詔,在天下萬民之間鬧得沸沸揚揚的,不知道大將軍可有什么感想?”
何進還能有什么感想?
他必然是不爽的。
不關乎‘遺詔’之中的內容,而在于遺詔的發(fā)布,并沒有知會到他何進。
而袁紹這一行,也是有這個原因在里面的。
盧植的到來,改變了何進和袁隗共同把持朝、政的權力。
何進瞇縫著雙眼,面露殺氣道:“這個盧大尚書令啊,他不知道受到了誰的命令,做事竟然如此隨意,根本沒把某和袁太傅放在眼里!”
袁紹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大將軍要害盧子干的命?”
“害他的命?”何進搖了搖頭道:“害他的命,某卻還不敢,畢竟拋開他的職務來說,盧子干的學問、道德都是時下最頂尖的存在。最多只能威逼使他放棄尚書令一職?!?p> 何進想要躋身世家,必然是要愛惜羽毛的。
像盧植這種,有學問有道德的大神,他只能去拉攏,就算拉攏不來,也基本不會加害。
這事兒如果何進做了,將來被爆出來,那他的這一生,都得面對士人和太學生的口頭攻擊,名聲就不用說了,必然是臭了。
所以,何進現在只敢用他要對付董重的方法,先用在盧植的身上。
“今日,某便兵圍尚書臺,在此之前,還需要搞臭一下盧子干的名聲,揪住他的把柄,袁太傅那邊,便交給本初吧?!?p> 袁紹點了點頭。
這也是袁隗給他的任務。
就目前來看,盧植不算是袁隗和何進的敵人,但絕對不是朋友,只能算是前進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既然礙事,踢開便可。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何進開始調兵遣將,進入宮城,往赴尚書臺。
“大將軍?”
“見過大將軍!”
何進身為錄尚書事,算是尚書臺的總經理,尚書臺的一眾吏員,見到了何進,莫有不問好的。
何進只是微微點頭示意,然后徑直走到尚書令所在的偏廳門口。
其他人見到何進過去,也大概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了,一會兒這邊就聚集的都是人。
何進上前敲了敲盧植的門道:“尚書令,還請出來一敘?!?p> 吱——
門開了,開門的不是盧植,而是負責盧植人身安全的侍衛(wèi)。
其中一個人行了個軍禮道:“盧尚書忙于政務,不便商議,請回吧?!?p> 何進當場就有些惱了:“汝是何物?也敢擋在某的前面?知道某是誰么?”
“大將軍?!?p> 何進按劍怒喝道:“知道某是誰還不滾開???”
侍衛(wèi)同樣不甘示弱,他手扶著刀柄沉聲道:“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喀喀…
里面突然傳出了幾聲機括的聲音。
何進聽到這聲音,不由得毛骨聳立,這是…弩機上弦的聲音。
這時,盧植的聲音傳了出來:“都住手罷,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