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命
南三所里,盛菁忙著迎娶側(cè)福晉的事情。雖說不用大操大辦,且有內(nèi)務府幫襯,可蘭馨到底和武佳氏不同。
武佳氏是應選的秀女,蘭馨是未經(jīng)選看便賜婚的。
皇上對蘭馨的重視,大家心里都明白。
盛菁正在屋內(nèi)對著禮單,突然就咳了起來。
她自五十年小產(chǎn)過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為了嫡福晉的身份,她才不會這樣強撐著身子忙里忙外。
恰巧永琰這時進來,盛菁本想起身行禮,可是咳的越發(fā)厲害,永琰便叫她坐著不要動。
盛菁的貼身宮女且靜給她順著氣,又呈上了茶,盛菁這才緩和了些。
勻著氣對永琰說道:“這是內(nèi)務府準備的禮單,爺可再瞧瞧?”
永琰擺了擺手,端起茶,說道:“你做事一向穩(wěn)妥,你瞧著辦吧,只一點,不要委屈了蘭馨?!?p> 盛菁頷首道:“是?!?p> 又接著問道:“有件事妾身還得問過王爺,蘭馨妹妹嫁進來,是住在哪個屋?”
見永琰沒說話,盛菁便自顧自地接著說道:“西配殿倒是布置的齊整,不如叫妹妹……”
盛菁的話沒說完,便被永琰擋了回來:“西配殿是從前完顏氏的住所,且東配殿采光更好些,便叫她住在東配殿吧,也寬敞些?!?p> 盛菁看著永琰,她這么問其實就是在試探永琰的心意。
渥丹雖得寵,可也不過是個侍妾,礙不到她的事。
額林珠雖是側(cè)福晉,可是不得寵,她也從未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蘭馨,雖說永琰對她不過利用,可到底她有家世,更有皇阿瑪和十公主的重視,若王爺再寵著她,等她生下了兒子,還有她和綿寧什么事。
永琰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對盛菁說道:“蘭馨偏愛冷色,你叫人布置的時候注意些?!?p> 盛菁的心不覺又沉了幾分,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道:“妾身記著了?!?p> 話音未落,渥丹屋里的惠靜就跑了進來,紅著眼,帶著哭腔說道:“王爺,快去看看六格格吧,六格格……染上痘疫了?!?p> 永琰拍著桌子站起來,喝道:“什么?”
正要往外走,就被盛菁喊住了:“爺,去不得!”
且靜扶著盛菁慢慢站起來,走到永琰身邊,說道:“若思丹真得的是痘疫,那可是會過人的。爺萬萬冒不得這個險。”
永琰皺著眉頭,剛剛是他太沖動了。
扭過身問著惠靜道:“格格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惠靜回道:“格格昨日夜里便發(fā)了高熱,今早請了太醫(yī)來看,說是染了痘疫?;噬夏堑昧讼ⅲF(xiàn)在正要把格格挪出去呢?!?p> 惠靜說著就掉了眼淚。
永琰聽罷,也不顧盛菁的阻攔,直奔渥丹屋里。
渥丹此時正抱著思丹不肯撒手,幾個小太監(jiān)怎么也搶不過來。
渥丹哭喊著:“放開我女兒!不要帶走她!”
永琰也是心疼思丹,便快步上前和那幾個辦事的太監(jiān)商量道:“把小格格隔在屋里,不叫人接觸,再請了太醫(yī)來看,這樣可好?”
為首的太監(jiān)回道:“奴才們也是聽了皇上旨意辦事,嘉親王還是別為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了。更何況,您就要娶側(cè)福晉了,何必惹上這些晦氣事情呢?!?p> 永琰猶疑了片刻,他雖也不忍心叫渥丹母女分離,可是皇上的話在理。便從渥丹懷里抱過思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交給了那幾個小太監(jiān)。
渥丹瞬間如瘋魔了一般,“啊”地一聲,跟著那幾個小太監(jiān)便要跑出去。
原以為永琰是要留下思丹,卻不料他是竟如此狠心。
永琰牢牢抱住渥丹,喊道:“你冷靜點!思丹留下會染上更多人的!將她挪出去,也會有太醫(yī)醫(yī)治的!”
渥丹此時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捶打著永琰,嘴里哭喊著只要思丹。
永琰生生地將渥丹拖回了屋里,又陪著她安慰了好一會,渥丹哭累了,便睡了過去。
永琰把惠靜叫到了正廳,問道:“宮中并無人染上痘疫,六格格也從未離開過宮中,又怎會最先出痘呢?”
惠靜眉頭深鎖,眼中噙淚,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格格用的東西,一向都是精心挑選過的……誰知竟染上了這樣的惡疾?!?p> 永琰亦是不解,宮外雖痘疫盛行,可宮中一向無事。便對惠靜說道:“這些日子,你照顧好你們家主子,還有六格格用過的東西都要燒掉?!?p> 惠靜領(lǐng)了命便下去了。
盛菁忙活了一天,正在屋里歇著,榮琴端了茶進了,放在了一旁。
且靜替盛菁揉著肩,說道:“您身子本就不好,太醫(yī)囑咐了要多休息的。可是現(xiàn)下又一樁樁的事情,趕趟兒似的來,您如何吃得消啊?!?p> 盛菁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笑道:“再忙也不過是一個側(cè)福晉和一個侍妾所生格格的差事,作為正妻,不就是要平衡妾室間的關(guān)系,照顧夫君子女嗎。若連這些事情都做不好,我這個嫡福晉,也不用做了?!?p> 且靜又癟著嘴嘟囔道:“奴婢就是心疼您?!?p> 盛菁笑著拍了拍且靜放在她肩上的手,說道:“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數(shù)。”
說著睜開了眼睛,目光堅定地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撐著這身子,看到綿寧娶了福晉,我才能安心啊?!?p> 她這輩子,就只有綿寧一個兒子,而綿寧不僅是嫡子,更是嘉親王的獨子。
綿寧究竟被寄予什么樣的期望,就看皇上或者王爺給指個什么樣的福晉了。
且靜安慰地笑道:“福晉放心,小二阿哥聰慧,王爺是最喜歡的了?!?p> 盛菁苦笑道:“王爺喜歡綿寧,那是因為只有這一個兒子?;噬峡粗剽o祜祿氏,若是等她生下了兒子,還能有綿寧什么事。”
皇上曾昭告天下,在位時間絕不超過六十年。如今只剩下了五年。
現(xiàn)在有繼承大統(tǒng)可能性的,也只剩下了十一阿哥永瑆和十五阿哥永琰。
若永琰真的被立為儲君,那她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叫綿寧成為大清獨一無二的太子。
且靜勸慰道:“皇上再看著鈕祜祿氏,也不過是個側(cè)福晉,生的孩子自然是比不得小二阿哥嫡子的尊貴,福晉且寬心吧?!?p> 盛菁心中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一直聽著二人交談的榮琴,此刻適時上前說道:“福晉,奴婢有要是稟報?!?p> 盛菁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道:“你說?!?p> 見榮琴猶豫著不肯開口,盛菁便叫且靜領(lǐng)著奴才們都出去了。
而榮琴則是和盛菁密語著什么。
永琰答應過渥丹,等到思丹滿月時,便要請旨封她做側(cè)福晉。
眼見著還有不到兩個月,榮琴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主子生前最大敵人和自己的主子平起平坐的。
所以她就將思丹用的器具,換成了得過痘疫的人用的。
她本想著,若渥丹因此也染上了痘疫那便是替自己主子報了仇,可若只是思丹染上,那也能斷了渥丹做側(cè)福晉的路。
且如今王爺又要娶新的側(cè)福晉,若以天相不吉困住了鈕祜祿氏,那對自己主子也是個安慰。
到底額林珠的死和蘭馨也脫不了關(guān)系。
盛菁聽了榮琴的話,夜里便去了永琰屋里。
行了禮,便坐到永琰旁邊的炕上。
對永琰說道:“爺,妾身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p> 永琰正看著書,頭也沒抬,便道:“有什么話,你直說便是了?!?p> 盛菁猶豫了片刻,小心地看著永琰的表情,說道:“民間的規(guī)矩,新人合了八字后,哪怕是碎一只碗都是不吉利的。眼看著,禮部就要把聘禮下到恭府了,可是所里竟有格格染上了痘疫。妾身以為,是天命不允?!?p> 她知道,為了大局,無論她說什么,永琰都不會打消娶鈕祜祿氏的念頭。
可哪怕是讓王爺對她多層忌憚,少些寵愛也是好的。
永琰放下了書,略帶失望地看著盛菁,說道:“封蘭馨為側(cè)福晉,那是皇阿瑪?shù)闹家?,皇阿瑪是天子,哪來的什么天命不允。身為嫡福晉,你不能一早遏制了痘疫,如今還在這里捕風捉影,胡為亂信。真是叫本王失望?!?p> 盛菁忙起身跪了下去,面色惶然道:“是妾身失言了,還請王爺責罰?!?p> 永琰把書扔在了炕桌上,道:“現(xiàn)下所里事多,責罰不得你。你若真是有心贖罪,那便把蘭馨大婚禮辦的體面風光些,再給思丹抄寫佛經(jīng)祈福便是?!?p> 盛菁心中驚懼,只得瑟縮回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