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攬不住你的心
方才先到的幾個小宮女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走在了前面,只不過是不得其宗,轉(zhuǎn)著圈繞罷了。
蘭馨也不圖那個賞賜,只是遠遠地跟在悠可和綿愷身后,眉眼盡是笑意。
行至一處角落,路旁幾棵繁茂的大樹,遮住了蘭馨的視線,就連悠可和綿愷她也瞧不見了。
突然身側(cè)有一只手拽著她的胳膊,順勢強將她帶到了石墻下看不到的地方。
她剛想要出聲呼救,卻不想耳邊傳來那熟悉的聲音,“是我?!?p> 猛然抬頭望著眼前人,四眸相對時,他看見她眼中有害怕,有震驚,有難過,有怨恨……
這雙清水似的明眸里包含了太多東西。
蘭馨方才被嚇得蒼白的臉色此刻慢慢恢復著血色,眼中的驚慌也漸漸散去,喘著粗氣緩了許久,只是目光再未離開過他。
緩著內(nèi)心的慌亂,片刻才開口問道:“承大人怎么會在此處?”
眼前的承宇身著一身太監(jiān)服,蹲在這角落里,不知等了她多久。
她強迫自己不該再對他有什么情意,想要不帶感情的問出一句話,可是說出口,卻還是帶著一絲不忍和關(guān)切。
承宇眸底漸漸攀上了一絲痛苦,只是帽檐投下的陰影,叫蘭馨看不真切。
他費了許多周折,才能來見她這一面,可是她一開口,便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承大人?
是啊,她是貴妃了,而他不過是個被調(diào)離御前的低等侍衛(wèi)罷了。
他有什么話可對她說呢。
挪開了與她對視的眼神,低聲道:“我…奴才…”
張了幾次嘴,可是喉嚨里卻似被塞滿了一般,如何也說不出旁的話,他向來是個直率利索的人,做事從不扭捏,可是……除了她的事情以外。
見他支吾不言,蘭馨眸中閃過一絲失落,心中不禁自嘲道,她在期望什么?
一個為了利益可以拋棄她與旁人成親的人,她還指望他能說些什么呢。
眼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了下去,正要起身離開時,承宇拉住了她,“綿愷的事情,對不起。”
似怕她真就這么一走了之一般,承宇說得很急,半晌才緩緩撤回了手,“奴才失儀了?!?p> 蘭馨別過頭沒去看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淡淡道:“你對不起我的事情,何止這一件?!?p> 說罷轉(zhuǎn)過頭,眼底染上猩紅的眸子對上承宇那滿是歉意和自責的眼神,“承大人的道歉,本宮不敢承受!”
一時間,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蔓延到了心頭,堆積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她初嫁給顒琰時,被流言所困。
她痛失思欣受驚后,綿愷又是早產(chǎn)難產(chǎn)。
她被誣陷,遭天象所困,與綿愷母子生離。
……
她受得這種種痛楚,皆是由他棄她另娶引起的。
可就這倔強著不讓自己掉下淚的模樣,落在了承宇眼里卻成了滿眼恨意。
心好似被揉捏著一般。
他一向最見不得蘭馨哭了,何況這次還是因為他。
都說隨著時間流逝,痛苦或許會慢慢減少,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瞧著蘭馨如今的模樣,當初的他傷她很深吧。
藏在袖口里的手漸漸收緊,握成的拳頭,又使勁攥了攥,“對不起?!?p> 不過三個字,卻好似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就連聲音都是發(fā)顫的。
他無從解釋,不管這事情是不是他做下的,他傷她都太深了……
蘭馨“呵”地一聲笑了,那笑容極盡嘲諷,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為了什么。
是在嘲諷當初承宇的懦弱薄情,還是為了自己白白付出的真心。
“承大人費盡周折進到這長春園想見本宮一面,就只是為了說這些話嗎?你身為領(lǐng)班侍衛(wèi)照看三阿哥不力,皇上已經(jīng)做了懲戒,你大可不必再來求本宮的原諒?!?p> 蘭馨說著一頓,猶豫了片刻,卻還是硬了心,接著說道:“若是還有旁的……大人也該知道什么叫分寸,不要兩邊辜負。”
承宇不敢相信地望著蘭馨冷漠的面容,語氣里也盡是疏離,他們原不該這樣的。
剛想張嘴說些什么,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悠可的聲音,“穗冉,你也來走這條路???”
“是啊,悠可姐姐,那邊的路都走不通。”
悠可打著幌子,道:“我方才也是才從這邊過來,那邊也是死路,我們往那邊走走吧?!?p> 說罷,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承宇自知不可多待,便也不再啰嗦。
從懷里掏出那個被蘭馨留在恭府的白玉吊墜遞給她,說道:“當初你進宮做伴讀的時候,我就說過,這墜子是我戴過的,你一定要貼身收著。蘭馨,我只想要你知道,不管是那時,還是現(xiàn)在,我都愿為你擋災避諱。”
說罷,也不理會蘭馨對他的漠視,將墜子塞在了蘭馨手里,便起身離開。
或許只有叫她的名字,他們之間才不會有那么多的距離和疏遠。
臨走時還不忘留下一句,“在宮里,你要當心。”
因為走得急,他忘記了后面“和孝公主”四個字,更是沒有看見,在他轉(zhuǎn)身離開的一瞬,蘭馨再沒忍住,淚如雨下的模樣。
蘭馨。
這是他取的名字,他說“似蘭斯馨,如松之盛”。
他對她的期許,從來不是蕙質(zhì)蘭心。或許正是因此,她格外喜歡聽他喚她的名字。
可是蘭馨,攬心,我為何就是攬不住你的心。
后背緊貼著石壁,無力地滑落在地。蘭馨雙臂環(huán)抱著膝蓋,夏日衣服單薄,石壁的涼意更是透過了衣物刺激著肌膚。
可是這陣陣沁骨的涼意,卻沒能叫她從方才承宇出現(xiàn)的景象中清醒過來。
她仰頭靠在石壁上,緊閉著眼睛,任淚水在看上肆意流著,心中早已疲憊不堪。
她想就這樣沉沉地睡去,或許她不醒來,承宇就不會離開,這些年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只是一場夢。
可是握在手心里的那枚還帶著承宇氣息和溫度的玉墜子,卻不斷地在告訴她,痛苦的只會是現(xiàn)實,而那美好不愿失去的才是夢。
承宇,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擁有的夢境了。
淚水順著兩頰不斷流下,最后在下巴處聚成水珠滴落。
蘭馨不知現(xiàn)在的自己有多狼狽,但她也顧不得了,等到回了圓明園,她又要成了顒琰的妾,綿愷的額娘,大清的貴妃,鈕祜祿家的依靠。
將玉墜子置于心口處,用雙手死死護著。
就讓她在這無人看見,無人知曉的地方,再為他們那回不去,盼不到的日子哭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