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在這份契約上按上手印,這樣你就可以再活三十天。
我是一名剛剛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靈魂出竅的車禍?zhǔn)芎φ?。?dāng)我迷迷糊糊地從人群中飄出來,低頭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人類真的有靈魂。
我沒有太大的波瀾,因為是我自己選擇了這場意外。聽著路邊的嘈雜不一的談?wù)撀?,我呆呆地思考著會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東西來尋找我,或者自己會不會得到什么啟示,主動去尋找它們。
我下意識地稍稍和“地上的我”分開些距離,只是遠(yuǎn)遠(yuǎn)觀望,一邊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出現(xiàn)的信號。不知過了多久,救護(hù)車呼嘯而來,我轉(zhuǎn)身向自己曾經(jīng)的身體飄去,想最后一次仔細(xì)看看自己的臉。原來這樣的視角和照鏡子全然不同,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熟悉中的那份帥氣和憂郁,反而從平和的表情中我看到了輕松和釋然。
是啊,是我要找死的不是嗎?這個世界對我太不友好了,從出生起就讓我飽受折磨,無論是家庭或者工作,我都那么的壓抑和痛苦,早就該這樣選擇了不是嗎?
目送被救護(hù)車?yán)叩淖约涸?jīng)的身體,我竟開始有一點(diǎn)點(diǎn)妒忌他,他是真的解脫了吧,而我還要在這里等待著,帶著那些所有的回憶。
可是為什么一直等不到那種啟示,我在嘴里默念著:“這是我第一次死,請勿見怪,速來接我。”難道是需要我做出某些行為才會被那個世界所“看見”?那個世界可別讓我失望啊,千萬不要有這個世界的陋習(xí),我想解脫。
就在我糾結(jié)于胡思亂想的求之不得之中,我看見了兩個特殊的影子,它們灰蒙蒙的,由一個月餅大小逐漸顯現(xiàn)成類似人的形狀,當(dāng)它們飄向我的面前之后,我看清了是兩個與泥偶無異的人形。
“牛頭?馬面?”我自以為風(fēng)趣地想緩解下氣氛,來的兩團(tuán)煙霧變成了清晰的兩個人,矗立在我的面前,這樣的距離我還是看不出它們與常人的差別,只是膚色稍顯蒼白,表情略顯呆板。
它們并不是很吃我所謂的幽默,我只能感覺到它們緩緩地涌向我,而我被輕輕地帶著飄向身后。周圍清晰的空間開始模糊,像油畫被油狀的液體攪渾了,迅速到來不及辨別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就統(tǒng)一混成了灰黑色,我閉不上眼睛,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片灰黑色像霧一般將我包圍,逐漸吞噬,直至我感到了一片不真實的光亮。
這個魂狀的我似乎無法進(jìn)行無邊無際的思考,只能在有限的想象中來回碰壁,我實在是想不出這會是個什么地方,是地獄嗎?還是天堂?那兩團(tuán)帶我到達(dá)目的地的人形不知何時就消失了,亦或者在帶我到達(dá)目的地之前就已經(jīng)悄然消失了也說不定,就留下我一個在原地慢慢等待著。
一個聲音響起,我轉(zhuǎn)過身體,看到了一張我熟悉的臉。
“你還是選了這條路,不后悔嗎?”
“潛伏在我身邊,你不無聊嗎?”
雖然看上去這種對話是來自兩個彼此熟悉的人在互相調(diào)侃,但我們都心知肚明,這言語之中已是不可回頭的決絕。
原來是他,我還是天真了,如果我需要等待的是他,那就此選擇失去生命又是為了什么,不過此時此刻再去追究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我該怎么做?”最后我還是選擇了主動妥協(xié)。
“請在這份契約上按上手印,這樣你就可以再活三十天。”
真是好笑,我既然已選擇了失去生命,我哪里還會貪戀這個世界哪怕一秒鐘,更別提光是想想就足以讓我寒顫的三十天。
“請在這份契約上按上手印,這樣你就可以再活三十天。”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說了一遍一模一樣的話。
如此讓人不容分說的態(tài)度,我知道這次對話的結(jié)局只會是我的再一次妥協(xié)。我沒有接著看他的臉,只是輕輕抬起自己的手,伸出食指按向那份憑空出現(xiàn)在面前的金黃色紙張,在指尖接觸到契約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一種暖暖的熱流從指間蔓爬上我的身軀,在一片微微閃爍的光線里,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識,空空的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