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街長約十里，以前一頭連著秀水門，在城南與升安道交匯，在繁華時曾是撫水城三橫四縱的主干道之一，秀水門被封之后，秀水街成了城南東西走向的主干道。
現(xiàn)在，這條街上的商業(yè)，就剩下兩家雜貨鋪，幾家食鋪飯館，還有一座荒廟...再也找不到曾經(jīng)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商店中人頭攢動繁華痕跡。
宋不言沿著秀水街而行，白馬跟隨其后，他還時不時的穿街走巷抄近路，離集正巷越近，人也越來越少，入巷后，就基本上沒人了。
“前面就到了，這條巷子里總共就兩戶人，一年難見一次，沒打過交道...”
一路走來，宋不言時不時的給卓清越介紹解說，卓清越很少回應(yīng)，他也不在意，還順帶著將自己的一些經(jīng)歷當(dāng)故事講給她聽。
“順利到家！”
卓清越下馬，等著他帶她進(jìn)去。
宋不言自門而入，就看到遠(yuǎn)處正在忙碌著的匠人幫工們，靠西的那棟房子正在鋪瓦，前院除了自己要留下的幾顆樹以外，都清理完了，那條從大門直入后院的麻石路也已被清理出來，看上去清爽空曠了不少。
“小言，這兩天去哪里了，青青姐過來說你要出去幾天，也不告訴她去哪里，你這衣裳怎么...”
鄭大山在和一個老師傅說些什么，看到他進(jìn)門后跑來追問，然后見到個身段嬌好的黃臉女子牽著一匹棕馬隨后進(jìn)來，愣了。
“這些以后再跟你說，白少呢？”宋不言問道。
“他這幾天都被張蠻子拉著滿城跑，天天吃的油光滿面的回來，唉呀，可惜我走不開，不然也...”
啰嗦幾句后，看了眼宋不言身后的卓清越，湊近壓低了聲音說道：“小言，我們發(fā)財(cái)了，你不在這幾天...”
“這個也以后再說，你現(xiàn)在去青青那里，跟她說我有事找她，請她過來一趟。”他想了想，接著說道：“之后去西門慶福樓，帶幾個菜回來?！?p> 鄭大山張嘴還想說什么，宋不言撫額說道：“待會兒再說，快去。”
“哦，我跟他們說一聲?！编嵈笊睫D(zhuǎn)頭跑去西屋那邊，和一個老頭說了幾句，指了指他們這邊，然后跑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這宅子里是你的嗎？”卓清越松開馬韁，沿著麻石路向里走去，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四周。
“不是，不過也差不多吧?！彼尾谎愿诤竺嬲f道。
“地方挺大的。”
“是很大，也偏，沒人?！?p> “沒人清靜?！?p> “只要你覺得好，那便是極好的?！?p> “你有錢修整房子，那天怎么...那個樣子？”
雖然看上去只是清理了一下院子，修整靠西邊的一棟房子，還是要些銀子的，既然有銀子，那天進(jìn)城時見到他，也不至于差這么點(diǎn)錢給自己換幾身衣裳吧？
見卓清越有些不解的樣子，宋不言笑了笑。
“你說過幾天要來，我擔(dān)心你住不習(xí)慣，就去賺了點(diǎn)銀子，準(zhǔn)備把這院子拾掇拾掇?！?p> “銀子這么好賺，那你這十年都干什么去了？”卓清越以為他又開始信口開河。
“這十年...”他的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面，想到那些已經(jīng)死去的人，還有自己經(jīng)歷的那些事，嘆道：“真是十年生死兩茫茫啊！”
“十年生死兩茫茫，這又是那個叫李太白的青蓮居士說的詞嗎？陳師兄跟我說那才是真正神仙般的人物呢?！?p> “不是，是另一個人寫的，懷念他死去的婆娘?！?p> “啊，那應(yīng)該不止這一句吧，你快念來我聽?！弊壳逶较氲绞昵埃尾谎阅畹哪菐资自娫~，師兄感慨道不是仙氣飄散，就是意沖云霄，那青蓮居士定是那得窺蓮臺妙境的隱士高人。
但是卓清越現(xiàn)在卻正是少女情懷的年齡，對描述男女哀傷感懷的東西更感興趣。
“忘了。”
“休想騙我?！?p> “真忘了?！?p> “你還是那個小騙子，也不知道這幾天從哪騙來的錢。”
“我很會賺錢好吧，只是不敢賺罷了。”他有些無語。
“才不信?！弊壳逶桨琢怂谎?，一臉鄙視。
宋不言扭頭看了一眼在東邊空地溜達(dá)的老白，心想原來你是跟她學(xué)的，難怪莫名的熟悉，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馬！
“你可知六歲兒童抱金過鬧市，會發(fā)生什么嗎？”
“什么意思，你...”
他緩緩的述說著和她分開后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語氣平淡，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故事。
“...就是這樣，我試過幾次，卻差點(diǎn)把命丟了，還不止一次。”宋不言看著她的眼睛，接著輕聲說道：“我能活下來其實(shí)很不容易，真的，全靠茍?！?p> “噢，半路上我就被人帶回草堂了，我當(dāng)時也沒想到陳師兄會一去就了無音訊...”雖然不是自己讓他在這等，但卓清越覺得自己還是有很大一部分責(zé)任的。
“都過去了?！?p> “想不到你竟然要靠狗才能保命，給我說說...那是條什么狗？”
“...不要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重要的是現(xiàn)在有你在，我就可以放心賺銀子了，誰要再打我銀子的主意，你要幫我大嘴巴子呼他。”
“我是女的...”
“那就用劍攮死他！”
“...你把詩先念給我聽?！弊壳逶教釛l件。
“這是一個老頭的婆娘死了十年多年，這老頭想婆娘想到到不行，就寫了這詩抒散心中悲痛，以表哀思，你一個姑娘家的...”
“念不念？”
“十年生死兩茫茫......”
宋不言前世就一直很喜歡這首詩，吟詩的時候也是帶了感情的，他能體會到那種一段韶光，寂寥纏綿，煙雨嬋娟，十年難忘的悲痛之情。
卓清越聽完后沒有說話，靜靜的走到井邊坐下，看著天邊發(fā)呆。
宋不言走到她身旁，只見她淚滿眼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沒打擾她傷春悲秋，站那沒說話，安靜的陪著她看著遠(yuǎn)方的天空。
...
蘇青青來了，她男人鄭喜也跟著，臉色不太好看，一聲不吭的，進(jìn)來一瞅，就看到了背向她們站在井邊的宋不言。
傍晚的古井邊，一女子坐于井邊，男子立于其側(cè)，兩人靜靜的看著遠(yuǎn)方，旁邊不遠(yuǎn)處有匹形態(tài)有點(diǎn)奇怪的棕馬在溜達(dá)。
女子衣著樸素，看后背的身段，異常柔和，曲線分明；男子雖然衣著不整，松松垮垮的，可那筆挻的身軀仿佛石雕一般堅(jiān)定有力，好似就該如此。
這景致在斜陽下如詩如畫般美麗——就是那棕馬看上去次了些，稍有一點(diǎn)瑕疵。
只有蘇青青看到這如畫美景就心生難過。
宋不言一直住在她心里，如果有選擇，能嫁給宋不言做婆娘她自然是千肯萬肯，可惜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本來她已經(jīng)沒太多想法了，但前兩天林老婆婆的一番話，讓她本來就沒關(guān)緊的心門又多開了一尺，刮了一陣風(fēng)進(jìn)來，吹起了漣漪。
大山跟她說小言找她有事，想到前兩天的事情，她沒多想，拔腿就往白家老宅這邊趕來，可今天鄭喜剛好在家，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平時三不五時的接濟(jì)些吃食也就罷了，屋里也不差那幾口吃的，怎么說也有幾年的同窗之誼在，現(xiàn)在人家落魄了，自家婆娘重情義也不是壞事，而且自家知道自家事，在屋里自己當(dāng)不了什么家。
可是人家叫你就著急忙慌的過去算怎么回事？我不在也就罷了，可我就在這坐著呢！
他要捍衛(wèi)尊嚴(yán)，一個懶得解釋，一個不聽解釋，就這樣一前一后來到了白家老宅。
進(jìn)大門這一瞅，鄭喜的臉色好了不少，而蘇青青則相反，他見狀，吭聲不出氣的慢慢向門外溜了。
那女子的衣服怎么看著有點(diǎn)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