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我精神百倍地穿梭在轟鳴的染色機旁。今天是第四天的夜班,我已經(jīng)知道了小惠話里的玄機。廠里接連的虧損是因為廠里上至中層干部,下到基層工人都在偷奸?;?。夜班一到1點后,染色車基本就歇了,也不是全停,運行的速度算得上是龜速。
王班長此時已鼾聲四起,墻上的時針停在了2點,我無事可做,心里煩憂起廠里的前途,這樣下去只能倒閉。令我更為為難的是夜班的情況告不告訴楊經(jīng)理。上夜班的第一天,王班長就旁敲側(cè)擊要我保守秘密,站成一條線,用王班長的原話就是要保持住工人階級的覺悟。
我走出了廠房外,北方的夜冷得透徹。仰望夜空,幾點寒星,閃爍著落寞。楊經(jīng)理和王舒的關系讓我壓抑,我想到了楊經(jīng)理的熱情,想到了自己對王舒親人一般的感覺。忽然兩個黑影從墻邊顯露,我走近喊:“誰?”我認出其中一個是同寢室的王亮。
“曉光,別嚷!”王亮作了個沉默的手勢。
我抬頭看見墻頭上一個人影。
“我哥們,最近手頭緊!”王亮小聲地說。
墻上的人跳了下來,個子挺高的,長發(fā)飄逸。
“亮子,這人你認識?”
“我同寢室的!都是自己人。對吧,曉光?”王亮盯著我看。
我看清了高個子手上拿著卷墨綠色的布。
“你們偷布?”我吃驚地問。
“別一驚一乍的,這廠里沒幾個不偷布的。上周,庫房老李給順了10卷好布,10卷啊”
我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半天吐出一個字:“哪?”
王亮拍了拍我的肩,“兄弟,這廠里管理太松散,你看,庫房最右邊的那個窗子是關不住的。我當你是兄弟才告訴你哦。”
高個子推了推王亮:“廢那么多話干嘛?趕緊啊!“
王亮跑到邊上,吃力地抱出4卷布。
“王亮,你不能這樣。”我終于鎮(zhèn)定地說。
高個子逼近我:“小子,管好你自己,你亂說,我弄死你!”
亮子擺了擺手,“曉光,我知道你想為這個廠好,但出來打工的,誰不是為了自己,為了錢?”亮子和高個子兩人使勁地一甩,一卷布飛出了墻外。墻外傳出一個聲音:”快,還有多少?”
高個子憤憤地罵道:”猴急什么,趕緊把車發(fā)動起來?!皦ν鈧鱽砹塑嚴锏鸟R達聲,王亮看著我問:“要不要一起干?”我默默地轉(zhuǎn)身地走進了車間。
大雨傾盆,整個車間籠罩在雨水的霧氣之中。我在楊經(jīng)理的辦公室門外徘徊。秘書小張打開了門,嗲聲嗲氣地對楊經(jīng)理說:“楊經(jīng)理,下午的會安排在2點鐘?!?p> 楊經(jīng)理點了點頭,抬頭瞥見了門外的我。大聲說:“曉光,你在門外干嘛?找我有事嗎?”
我表情沉重,若有所思地點頭,但腳步卻停在原地。
楊經(jīng)理看出了異常,走了出來,拉著我往辦公室走。
我慢慢走著,突然又停了下來。
“曉光,你有事?”楊經(jīng)理關切地問。
“沒事,我上來找老王的?!蔽掖蛩阃藚s。
楊經(jīng)理上下打量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你騙不了我,你有事?!?p> 我沉默地看著楊經(jīng)理,楊經(jīng)理用力拉著我進了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緊緊關閉。